第42页_出狱人士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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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靖唇周的皮肤冰冰凉凉的,但嘴唇暖和柔软,轻轻一撬就能含到他的舌头,沈凌志的呼吸全喷在彭靖鼻梁侧面了,漫上去弄得彭靖眼眶发热,眼前一片模糊。

  衣料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彭靖想到了晚上翻身时被子发出的声音,一样的隐秘和私人,他踮起脚,手揽着沈凌志的脖子亲得更用力了。

  暗巷里没人走动,彭靖能听到他们亲吻时发出的微微水声。

  巷子上透出的那缝天看起来很近,那些乌色的云沉下来,像是要把他们两个盖住。

  沈凌志松开他,额头抵着彭靖的额头微微喘气。

  “还逛超市吗?”彭靖伸手摸沈凌志毛衣的领子,那里起了一点毛球,他歪着头看沈凌志极力克制的样子,扑进沈凌志怀里。

  “算了,”沈凌志摇摇头,“去了又想买锅。”

  但他们也不想回家,街上没有人,天又黑,彭靖看了看周围,主动牵上沈凌志的手。

  漫无目的地乱逛,偶尔躲进巷子里亲亲抱抱。

  一直走到河边,彭靖牵着沈凌志顺着河边走,那座风雨桥安稳地扎在河上。

  “我家那边没有这么好看的桥。”

  沈凌志晃着彭靖的手。

  彭靖还没听沈凌志说起过他的家乡,来了兴致:“那你家那边有什么呀?”

  有什么?

  有热干面,还有一座他年少时逃走的车站,有长江,那么大一条江,从小城旁边流过,沈凌志小时候去看,才知道江也是会起浪的。

  但除了这些,也有些别的。

  沈凌志慢慢描述:“我家附近有一座很大的市场,里面什么都有,过年时候我和我弟,还有我妈,就去里面买年货,我妈等鱼贩剁好鱼,我和我弟就凑在旁边水箱看鱼,那时候我可喜欢过年了,后来长大了,不喜欢家里人,也就不喜欢过年了。”

  彭靖大概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现在再说起这些,往事却不能随风。

  “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家就不过年了,”彭靖被河风吹得缩脖子,“姑妈有时候会接我去住几天,过年时候理发店不上班,我就在家等我爸喝完酒回来,有一次我拿钱买了一箱橘子,那种很小一个的,差点被他打死。”

  酒鬼骂彭靖有钱买橘子怎么不拿钱孝敬孝敬他,那顿打之后的第三天,彭靖就把他捅死了,血流了一桌子,有橘子滚到血上,沾了一圈红。

  彭靖觉得自己对不起沈凌志。

  他和沈凌志说是因为那天酒鬼骂他,彭靖才忍不住动手和他打架,最后失手捅死了男人。

  可他从小被骂到大,酒鬼对他又吼又叫,彭靖也不会和他打架。

  但那天酒鬼冲进他的房间,把床底下藏的剪下来的男模图扔了一地,拽着他的衣领让彭靖跪在他那个胆小的姑妈面前,愤怒地让彭靖给女人磕头。

  为什么要磕头?也许又是发了酒疯。

  彭靖给姑妈磕了一个头,看到有一张男人上半身的剪图飘在女人脚边,像极了他为数不多的自尊。

  他的出柜就是这样毫无自尊地被酒鬼拖了出来。

  酒鬼开始吼他,说他是变态,问他是不是跟男人搞鸡奸搞上瘾了,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酒鬼一脚踢中彭靖的背,面目狰狞地说他是被人操屁股的狗婊子。

  女人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彭靖躺在地上向她求救,姑妈双手掩面哭起来,一个劲地尖叫和哀嚎,别打了,别打了,别打靖子了。

  酒鬼踢他的腿,彭靖爬起来,用了全部的力气把男人按在桌子上,他第一次反抗,最后把刀扎在酒鬼的身上。

  男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脸也不再可怕,像是酒醒了以后的爸爸。

  彭靖不敢让沈凌志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才杀了他爸。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不用想起来的,但沈凌志问他要不要一块回湖北。

  去了也许又会被骂,骂鸡奸,骂变态,骂他勾引他们的儿子,彭靖相信沈凌志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他的父亲也许会有一点凶,但一定不会为难人。

  彭靖不愿意看到他们狰狞的一面,也不想再一次看到发疯的自己。

  “沈凌志,”彭靖抬头说得很认真,“我们今年在这过年好不好?我买很多橘子和糖,红红火火的。”

  沈凌志笑起来,把他抱进怀里,精壮胸膛里传来有力稳定的心跳声,河风吹过来,吹得他耳朵有点冻,但耳边的声音却透着暖意。

  “好,我们一块过年。”

  第40章暗涌·三十九

  “彭靖,你慢点再走,”梅姐从里间叫他,“有东西拿给你!”

  风从刚被拽开的门里不要命地灌进来,彭靖被吹得哆嗦了一下,立马把门重新关紧往店里退了两步,扭头高声应着:“还没走呢姐!”

  孙雪梅从里间里踱出来,往下抻了抻羽绒服,那件黑色羽绒服看着可保暖,帽子上一圈毛绕着脸,把中年女人扑了粉的脸衬得小又白,可眼角的皱纹却没被化妆品遮住,一条条的,看起来与这个追赶潮流的理发店女老板格格不入。

  梅姐是好心肠,彭靖知道。

  他感冒那次,沈凌志从这提了袋苹果给他,说是老板送的,那些苹果又大又红,吃一口就甜滋滋的,出狱后第一次吃苹果,彭靖记得清楚。

  在理发店干了好几个月,领的钱不多,彭靖其实早就应该当师傅了,但他念着梅姐对他好,一直没提要做师傅涨工钱的事,倒是孙雪梅主动给他涨了点。

  孙雪梅从兜里拿出个红包套子,上边印着“大吉大利”四个字,彭靖楞了,他好久没见过红包了,烫金的“大吉大利”四个字钻进他眼底,让彭靖眼睛湿湿的。

  “梅姐,你这是干啥呀,”彭靖摆摆手,不打算接,“还没过年呢就拿红包了,再说我也不是你什么亲戚,给我拿红包做么子?”

  那烫金的字真挺好看的,还反射光呢,彭靖想要,但他不能接。

  “拿着,就你那么多嘴巴子推脱,”孙雪梅往他手里塞,“你这几个月当学徒干的是师傅的活,我都知道,没给你涨钱,新年拿红包给你,你不接我良心哪过得去?”

  那红包捏着有点分量,彭靖听孙雪梅这么一说,更不要了,他把红包丢凳子上,急着给泼辣女人解释:“梅姐你跟我这说啥呢,我吃牢饭那么久,要不是你那时要我,我上哪活去?”

  孙雪梅一听他又提起牢饭,叹口气,把手往兜里插。

  当时招彭靖,孙雪梅其实后悔了好一阵,店里有个杀人犯,心里哪能安心,她每天暗地里就看彭靖干事,他给客人洗头孙雪梅就借口有事往里间跑,彭靖要靠近收银台孙雪梅慌得不得了,那时候她真想把彭靖辞了,但彭靖每天穿得破破旧旧来上班,中午就在旁边饭馆里吃便宜饭菜,酸辣土豆丝盖浇饭,十块一碗,孙雪梅想问他,你咋不吃肉呢?

  她当然知道彭靖怎么不吃肉,一个月就那点钱,哪有肉吃?

  于是孙雪梅又不忍心把彭靖炒了。

  盯彭靖好几个月,彭靖能吃苦,店里学徒就他一个,每天扫地打杂,给人洗头耐心,别的人偷懒让他洗彭靖也没半点怨言,有一次孙雪梅得出门办事,迫不得已让彭靖看店,回来时在马路对面就见着他拿扫把扫地,把椅子摆正,又小心翼翼去收剪刀和梳子。

  孙雪梅站在马路对面,心里愧疚不安,她每个月给的那点钱,哪够彭靖一个人在这活啊。

  “彭靖,你别怪梅姐,”孙雪梅皱着眉叹气,“你刚来那会,你也知道我膈应你杀过人,每天盯着你就怕你偷店里东西,给你开的那点钱,我也晓得不够。”

  彭靖觉得眼眶热热的,他都知道,梅姐盯他,其他理发的师傅老私底下讨论他,每天遭那么多道眼神,彭靖没办法,全当赎罪,低着头干活。

  “但你是好小伙,吃苦耐劳,我都看眼里,一开始我那样想你,是梅姐不对,今天这个红包就当我给你补的工钱,你别不要,拿着回去买衣服买吃的,都行。”

  孙雪梅眼睛大,望着彭靖,把彭靖望得心里热乎。

  算起来,出狱也有大半年了,夏天热,踩着香樟树的树影走,彭靖走过好多地方啊,农贸市场门口挤得不行,挑着担子吆喝卖菜的,穿着凉快棉布衣服逛摊位的,彭靖都从他们之间走过了,但走过了就是走过了,他被撞了肩膀,于是低着头又往前赶,彭靖觉得小城的人怎么这么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于是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从人缝里钻过去,就这么一直走到冬天,寒风低声叫,他又和好多人擦肩而过,彭靖谁也不认识,于是谁也不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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