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中老柳(上)_人间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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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中老柳(上)

  江湖路上行山过水,可每逢雨来,道路总是泥泞不堪。

  背剑抱猫的少女,手中多了一根木杖的青年人,自山巅冲刷而下的泥水,被敲落山里的黄叶,张开翅膀为雏鸟遮雨的乌鸦,外出觅食的山兽,都在山中。

  姜柚换了一身水绿长衫,得自那个酿造橘子酒的老妇人。是灵宝品秩的法衣,相当修身,至少也是水火不侵了。

  不得不说,收了姜柚作为弟子,刘景浊是捡了个宝。

  人家都自个儿琢磨着以武道罡气去「避雨」,而且还实实在在做到了。

  这要是碰见个同龄人,得知真相后,定然会问一句,你是人吗?

  下山之后,老远就瞧见了一处小镇,约么一里长的街道,倚河两岸而建,狭而长。

  刘景浊指着小镇里瞧着最好的一处大院子,笑问道:「猜猜那是干什么的地方?」

  姜柚瞧了一眼,轻声道:「大财主家呗!」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不是,那是一处私塾。没那么富裕的地方,学塾总是修建的最漂亮的建筑,至少景炀王朝是这样。而且啊,这样的地方,所谓的地主老财,可能就是比寻常人家一个月能多吃几顿肉而已。」

  少女不解道:「那还叫什么地主老财?」

  刘景浊解释道:「没人会给自个儿安个地主老财的名号,那都是别人起的。就像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神游境界的地方,他们肯定会觉得元婴就是大修士了。」

  说话间,刘景浊已经拄着木杖往小镇走去,姜柚只得跟上。

  走到那处小河边,刘景浊便直直看向桥头木牌。

  简易木牌,上写着两个大字,四桥。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果然,上游处还有三座木桥,估计就是一二三桥了。

  写字之人功夫极深,反正刘景浊那一手江湖体,是绝不敢跟人家相提并论的。

  姜柚喊了句师傅,指着桥侧说道:「师傅,这儿还写着字,柳眠镇。」

  刘景浊笑道:「好名字。」

  往上游方向,有些嘈杂,师徒俩便顺着河往上走。

  没几步就到了三桥处,下方河滩,十多人各自坐在竹编猪笼边上,里边儿装着猪崽子。

  嘈杂声音是那些个背着背篓买猪崽儿的与卖猪崽儿的砍价声音。

  离洲方言本就晦涩难懂,而天下方言,十里不同音的,多的是,刘景浊还真就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挂在三桥下方的一块上写珠儿集的木牌,引起了刘景浊注意。

  当然与先前木牌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姜柚瞧见师傅一脸笑意,也不晓得在笑什么。

  顺着东侧河岸走到一桥,一块儿大木匾映入眼帘,上写两个如刀劈斧削一般大字,东集。

  那对岸那个大匾额,自然就是西集了。

  在一桥上游,河道西转,转弯处的大院子,门前挂着一个漆黑牌匾,上写「柳眠书屋」。

  姜柚嘟囔道:「能有多少书?」

  刘景浊笑而不语,却是看向了那柳眠书屋真前方,河畔的一棵大柳树。

  柳树只有枝条,并无柳叶,瞧模样都快干枯了。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你看,柳树下方放着不少贡品,估计柳眠镇的由来便是这颗树了。」

  姜柚问道:「不是说门前不栽柳,屋后不种桑吗?私塾门口就不怕?」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怕,学塾书院一类,与衙门口,最不怕。屋后不种桑,是因为桑与丧同音,但其实问题不大,只是人心中一种忌讳而已。但门前不栽柳,倒不是瞎说。人世间丧葬用的招

  魂幡、哭丧棒,都是柳木,所以柳树天生阴气较重,寻常人家门前栽柳,会抵消一部分阳气。但读书人有一身浩然正气,特别是这些个年幼学子,没有比他们正气更足的了,所以当然不怕。至于衙门口,大小衙门都有国运加持,正儿八经的官员,哪怕是个九品官,只要身着官衣头戴官帽,寻常鬼物是近不了身的,当然了,也与鬼物境界官员官职有关。」

  姜柚就爱听这个,赶忙又问道:「师傅师傅,那那些个志怪话本里边儿,总有贪官勾结妖魔鬼怪,所以都是假的喽?」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话本毕竟是话本,故事精彩就行了。写书人要是较真,那还要史官作甚?当然了,要是讲故事之余,不是太扯,那就更好了。」

  说着,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有个朋友,就是写话本的。他写书写到了主人公***,自个儿就跑去学***了,写到画符,就花重金,买了***门秘传,一本书写了几十万字而已,他已翻看古籍无数。」

  少女好奇道:「那他不得是个大文豪了?」

  刘景浊又是一笑,神色古怪,「看了的古籍,加起来怕是千万字得有了,用在自个儿书上的,也不晓得有没有一千字。」

  姜柚一时语噎,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刘景浊弯腰捡起一根木枝,刮了刮鞋上泥巴,又整理了一番衣着,微笑道:「走吧,咱们去见一见这个很浪漫的读书人。」

  「浪漫?浪在哪儿漫在哪儿了?」

  姜柚一脸问号。

  刘景浊则是笑着说:「四桥三集,一座柳眠书屋,不浪漫吗?」

  少女心说我是没瞧出来。

  走近私塾,老远就听到了读书声音。

  姜柚跟着读了一句:「玉玦环佩靡从容,射鬾辟邪除群凶。」

  一旁的青衫青年应和一声:「竽瑟空侯琴筑筝,钟磬鞀箫鼙鼓鸣。」

  师徒俩又与屋内蒙童齐声读道:「五音总会歌讴声,倡优俳笑观倚庭。」

  刘景浊转过头,咧嘴一笑,姜柚也不晓得师傅在笑个什么。

  其实某人之所以笑,当然是高兴,高兴这个二弟子,总算不用去教识字了。

  天下蒙学,必读《急就篇》。

  跨门而过,偌大院子,四五间屋子,唯独有人的,是最东头儿的一间木屋。

  屋子不大,却也是能坐三十四人的,可屋中只堪堪坐了十多个孩子。

  走去东边儿木屋外,屋内教书先生,瞧着四十上下模样,同样是一身青衫,不过是儒衫。

  刘景浊静静听着,没敢打扰,但那位教书先生转头看了看外面,所以刘景浊笑着作揖,不是抱拳。

  姜柚压低声音说道:「师傅,我怎么觉得这位先生,好像得了大病一样,气息有些萎靡?」

  某人面色如常,只是心中叹息。

  瞧瞧,都学会去感受他人气息了。我也没教啊!

  这找谁说理去?

  刘景浊只是说道:「少说话,尽量去把你武道罡气压制些。」

  足足听了小半个时辰,申末前后,一群孩子等到先生说两句散堂,一个个片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疾驰而出。

  门口早就有一帮人在等,估计这些个孩子住的不近。

  读书人等那些个孩子走光之后,这才缓步出门。

  刘景浊走上去微微作揖,以离洲官话说道:「在下路过此地,见找了外边儿悬挂木牌,便想着来见见落笔之人。」

  中年人笑着作揖回礼,起身后说道:「山野村夫,肚子里没多少学问,贻笑大方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哪里话,教书育人

  ,推广教化,功德无量。」

  姜柚就听着两个读书人谦虚,也不敢插话。

  中年人笑问道:「吃了吗?」

  刘景浊拍了拍肚皮,咧嘴一笑,「正好饿了。」

  转身指了指姜柚,刘景浊笑道:「这是我武学弟子,也还没有吃。」

  读书人一笑,「那就出去吃吧,前几天有个孩子提了来了一根火腿,我放在外面饭铺了,正好吃一顿。」

  走出柳眠书屋,刘景浊笑着说道:「柳先生觉得幸苦吗?」

  中年读书人猛地转头,看了看那对师徒,释然一笑,轻声道:「谈不上幸苦,只是我走之后,这些个山里娃就很难再有个先生了。」

  刘景浊笑了笑,「不怕,先吃饭。」

  后面的少女听的云里雾里,心说读书人自个儿又不是没见过,爷爷就是个实打实的读书人啊!可你俩说的这是什么黑话,听不明白啊?

  她拍了拍白小喵,问道:「你听懂了没有?」

  已经引气入体,但尚不能人言的白猫,只得喵呜一声。

  其实白小喵心里在想着,主人打哑谜,你去问他啊,在我这儿找补什么呢?

  事实上,白小喵是一只公猫。

  估计等姜柚晓得了这个真相,以后便再不会抱着白小喵睡觉了。

  走进中年人口中那个饭铺,掌柜的赶忙迎出来,说柳先生来了,要吃什么,这就去做。

  中年人转过头,笑问道:「不然就切几片火腿肉炒了,然后下三碗白皮面?」

  刘景浊笑道:「那感情好,炒肉片,白皮面,倍儿香。我们师徒都是北方人,喜欢吃面。」

  中年人指了指刘景浊腰间酒葫芦,问道:「能喝吗?」

  刘景浊赶忙取出一壶白簿,轻声道:「酒葫芦是万万不能给你用的,这是我家乡酒水,尝尝。」

  读书人举起酒壶抿了一口,放下后,轻声道:「死就一个字,但死法儿有很多种。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死之后,妖丹你自取即可。」

  刘景抿了一口酒,笑道:「意思是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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