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交易_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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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交易

  曲断云冷眼看着杯中茶汤。

  赤蝎足为赤勾教养起来的杀手组织,尤其精通药理。这药应当为赤蝎足的配方,无色无味,兑水后仅仅多了点苦涩,非常适合下在酒茶之中。曲断云只是稍尝一点,舌尖便一点点麻痹起来。

  如果迎光细细查看,能看到茶汤内极不起眼的悬浮粉末。常人没有那般好的视力,叫光影一遮,这点马脚约等于无。

  曲断云在引仙会受过不少训练,能尝出那点细微的差别。这药性不小,万一药茶入口,饶是他内功深厚,也是要被麻倒片刻的。更别提他方才心神不在此处,要是被麻倒哪怕几个瞬息,都可能坏事。

  ……好在有人提前传信。

  或许这一次,师父口中的“天命”站在自己身边,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各个客座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曲断云的瓜果盘下压了一张不起眼的字条。字条上仅有四字,字体工整漂亮

  茶中有诈

  吴怀行事狂妄冷酷,如今半个屁股坐上教主之位,却没有与曲断云公开唱反调。他掌心一转,真气吸来一个歌女,当下将手中茶灌了下去。那歌女挣扎几下,继而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陷入极沉的昏睡。

  他思索片刻,故技重施,将那六碗酒茶尽数灌与他人。歌女们惊慌失措,好在没再有人出事,似乎只有吴怀挑的那碗下了药。

  吴怀一张脸登时阴云密布。

  “怎会如此!”一个胖护法惊叫,“管事儿的呢?”

  旁边一个瘦麻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径自双膝跪地:“属下该死!可、可这药材酒浆,确为本人天南地北寻了毫不相干的商队,私下进的货。究究究竟如何出的差错,属下也”

  他还没说完,一柄长剑自他眉心穿过,直接将他的头颅戳了个对穿。吴怀轻描淡写地拔.出剑,冷笑一声:“采买物资的消息都守不好,蠢货。而堂堂赤勾,添了官府巡查,却连两袋子药都保不平稳,更是蠢上加蠢。”

  听到这句,不远处负责戒备的长老顿时汗如雨下。这次吴怀刚举起剑,曲断云一道真气冲来,剑刃顿时歪了几分。

  “今日是赤勾教的大日子,见血是为不吉。”曲断云语气温和而不失坚定,“吴教主还是趁早收手吧。”

  吴怀紧咬牙关,脸部抽动一下。他细细擦干剑上的血,俯视台下噤若寒蝉的赤勾众人。日头越升越高,仅存的一丝微风消失无踪。漫天骨铃安静地悬在铁斩丝上,如同一颗颗被悬挂在外、俯视大地的眼珠。

  “罢了。”吴怀慢慢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有胆子药倒这么多人,我倒想再会一会……”

  他没说完这句话,几道阴寒真气激射而出,直接洞穿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歌女与下仆。有些地位的教内人士还好,底层的教众围在外围、不明就里。如今被内部骚乱一激化,他们便不明就里地簇拥叫嚷起来。

  死人香即将烧尽,吴怀脚下仍是缥缈云烟。他长剑一扫,身边杯盏尽成飞灰。随后吴怀并未走动,他站在宿执的画像前,紧盯院落那些个为数不多的入口。

  阅水阁的人没有吭声,个个执笔记录。曲断云坐回原来的位置,从下人递的水筒中喝了口水,看着没有制止吴怀的意思。

  不远处,密室。

  “走!”花惊春听闻喧哗声,当即下令。

  时敬之不紧不慢道:“花护法在教内人手不少,没人给个确切讯号?”

  “人多眼杂,容易坏事。”花惊春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狠戾。“哪怕失败,现今也没有回头路。此番不成功便成仁,能死在赤勾之地、宿教主画前,死也值得。”

  时敬之没再发问,只是将旗子一卷:“赤勾有你这等侠义之人,确实不到亡的时候。”

  花惊春短暂地笑了下,踩着义肢冲出密室。她身边不过残留十余人,着实是一场豪赌。时敬之刚要跟上,便听闫清急道:“掌门,沈朱姑娘还没回来。咱们是否该留书”

  “不必了。”时敬之头也不回道,“我知道她在哪,也晓得她在做什么。”

  他说这话时,沈朱已然到达赤勾藏宝库。

  她脸上没了惯常的轻松表情,指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迹。破解入门机关时,沈朱特地将手指搓上衣角,将那点墨迹彻底擦了个干净。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拿出随身携带的册子。里面一页残纸被她扯下来撕碎,洒在郁郁葱葱的冬青之下。

  那残纸缺失的部分,正和曲断云收到的纸条完全一致。

  即位仪式当日,贵客在席,赤勾其他区域的防备比平日薄弱得多。藏宝库是赤勾存放顶级古物的场所,就算仍有重兵把守,若是新任教主出了事,此处高手也不会坐视不管。高手离开,她好歹应付得来。

  ……然而要是“劫走吴怀”一事发展得太顺利,沈朱的时间反而不够。

  枯山派只想要吴怀和泥像,泥像不是什么贵重物事,定然不会藏在藏宝库。而此事一出,今后赤勾的守备只会更加严密,她再无得手的机会“进入赤勾藏宝库搜索”这种事,哪怕他们卖下天大的人情,花惊春也不可能答应。时敬之自己的命危在旦夕,更不会帮她做这等代价巨大的麻烦事。

  那么只能把水搅浑,让外头那群人多争取些时间,来个先斩后奏。至于之后么……奏成了继续留,奏不成大不了跑掉。

  沈朱咬住闭气环,轻手轻脚解了机关。她绕过十数个巡逻的教徒,把自己挤入一个极狭窄的通风口,终于到了藏宝库的最外围。

  四下无人,她脱去掩人耳目用的赤勾衣衫,露出方便行动的贴身劲装。室内阴暗,她燃了根术法火折,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摆放端正的藏品,寻找自己的目标。

  可惜外围古件儿昂贵新奇,稀少却谈不上。眼看时间过去了一炷香,沈朱咬咬牙,再次屏住呼吸,开始解通往中层的禁制。密密麻麻的咒文倒映进她的双眼,也遮不住她双目中炽热的光。

  阿朱,精炼乌疏矿可是门手艺,一般人做不得。记忆中的母亲面孔已然模糊,咱们村儿全指着这吃饭呢。等你长大了,娘手把手教你。孙家庄、王安口的法子,都是从咱们村偷学的。

  偷的?

  偷得了形,偷不了神。咱们沈合村的乌疏软甲,可是进过宫的好东西。阿朱这么聪明,长大后肯定比爹娘都出息。

  嗯!

  ……然而无论是孙家庄还是王安口,亦或是她土生土长的沈合村,都依次毁灭于奇异的“天灾”。沈合村被抹除那一日,村内正好是庆典,而她与父母吵了架,这才赌气跑了老远。

  小孩子气性大,脾气没的也快。幼小的沈朱走得腹中空空脚底起泡,只得扭头往家走。她老远便看到了跑出来寻她的父母。

  父亲刚看到她,整个人松了口气,差点瘫坐在地。

  母亲又急又气,偏偏狠不下手揍她:熊孩子,就晓得到处乱跑,不怕给人拐了。

  沈朱那日穿了草鞋,草鞋上沾满磨破的血迹。母亲看了心疼,便在她面前半蹲下,张开双臂:过来,娘背你。今晚回去,咱们

  可惜沈朱永远没能听到那句话的下文。

  请神阵起,阵中一切活人尽数消融,仿佛有看不见的火在烧。请神阵的边界将沈朱与她的父母相隔两边,沈朱眼看着父母在眼前突然变形,继而委顿在地,成为两滩抽搐的人皮。

  正如雨水深入焦枯的大地,她的父母很快皱缩成遍地碎片,继而凭空消失,只剩两套浸满汗水的衣服。

  ……普普通通的村人,半点内力也无,自然也撑不过一呼一吸。

  能够冶炼乌疏矿的村镇接连毁灭,乌疏矿精炼法就此失传。在那之后,市面上的乌疏矿制品也一件接一件消失。要将引仙会的阴谋刨根究底,她必须到手一件乌疏矿制品才行

  尹辞有吊影剑,可尹辞强到不似正常人,沈朱自知无法求剑损毁。不过既然鬼墓能挖出乌疏矿制成的“吊影剑”。那么最可能存有乌疏软甲的,只有惯常盗墓的赤勾。

  沈朱按下回忆,猛地吐了口气,闭上双眼。她再睁开眼睛,那些咒文早已被她一一排好,就此破除。

  “爹、娘。”她无声地嚅动嘴唇,“让女儿看一眼乌疏软甲吧,女儿定会解开一切,将二位带离枉死城。”

  此时此刻,赤勾那边的喧闹又转回静寂。

  花惊春带着一行人冲进院落,一眼便看到了台上冷笑的吴怀。吴怀紧握“扫骨剑”的剑柄,自上而下俯视着花惊春。

  “果然是你。”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花护法,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花惊春目光扫过粉碎一地的杯盏,心中有了数。她面色未见波澜,极为坦然地看向吴怀:“我人都到这了,你还在那放什么废屁。”

  她特地动了动那条伤腿,语气愈发狠戾:“你管这叫给过一次机会,我倒想给你这样的机会。怀哥,几十年不见,你这人当真烂到了骨子里。”

  “瓮中之鳖罢了,随你怎么叫。”吴怀任凭花惊春谩骂,兀自岿然不动道。

  尹辞轻啧一声。

  吴怀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面相上与闫清、苏肆是一辈人。然而花惊春开口便是“几十年不见”,此人分明是一根刷过漆的老黄瓜既然驻了颜,便是饮过仙酒。既然饮了仙酒,那更是与引仙会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处,尹辞试图与时敬之眼神交流一番。谁知时掌门正一脸悠然地瞧着那幅“宿执”画像,表情欣赏有加。

  尹辞:“……”

  时敬之无视满院子紧张气氛,把一旁坐着的太衡派、阅水阁全当成空气。他径自挨近花惊春,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可怜花护法还一脸凛冽的慷慨就义之色,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做什么?”

  “事态有变”

  花惊春看也没看他:“事态有变,你们先走就是。这是我赤勾内部纷争,你们没必要陪葬。”

  “不是,事态有变,报酬得加一点儿。”傩面之后,时掌门眯起狐狸眼,语调甚至露出几分柔软来。“花姐姐,我还想要宿教主的画像。你若答应,我帮你们把吴怀拿下。”

  花惊春正等着此人狮子大开口,结果被这条件惊得卡了壳。她终于将目光从吴怀身上收回来,看疯子似的看时敬之。

  “那画像虽是古物,但只是仪式用的,换不了多少钱。你究竟……”

  “我一见钟情。”时敬之特地瞧了眼尹辞,转头又笑眯眯道。“你愿还是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啊,超过30min,明天加更

  宿执微服私访记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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