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承认_姨娘是个小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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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承认

  端王只得松开她衣袖,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气得不轻。

  瑶光轻哼一声,一拉缰绳,“驾!”小豆沙哒哒哒奔跑起来。

  在街道上哪能跑得很快,出了巷子,瑶光放慢速度,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一向很能苟的么?我怎么苟不住了?我为什么要得罪他呢?得罪他对我有个毛线好处?

  瑶光斜睨他一眼,冷笑一声,“啪”一下把他手拍开,“不敢劳动殿下。”她翻身上驴,两腿一夹驴腹就要走,端王也不知道是犯哪门子病了,竟然向前跨了一步抓住她外袍袖子。

  瑶光用力一甩袖子,怒视他,“殿下自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她话音虽不高,可这里站着他那群101后宫男孩呢,还有别的宾客家的侍从,众目睽睽。

  唉。大约是我最近快意恩仇惯了,又是写桐花女复仇记,又是改写什么三剑客,爽文搞多了,不由自主代入爽文主角心态了?

  其实他又没说什么,我比人家胖,是事实。大周贵族崇尚袅娜纤细,连美男子都得腰细肩宽,这审美又不是一天造成的。

  瑶光旋风一般快步走出后门,到了放宾客马匹的后巷,一看,娇小的小豆沙对着一群比它高大许多的马毫不怯场,大大咧咧地拉了一地驴粪蛋,搞得旁边那几匹马烦躁地甩尾巴哼哼,不由解气地拍手,“好!豆沙干得好!”

  一个侍卫小哥哥赶紧将豆沙的缰绳解开,把它牵过来,“炼师,您这就走了?”他往她身后看看,并没见到端王,不由觉得奇怪。

  瑶光接过缰绳,道了声谢,正要上驴,端王追出来了,一步抢到瑶光面前,伸手抓住豆沙脖子上的缰绳,蹙眉看着她,嘴唇抿了抿,低声道:“你去哪儿?我送你。”

  瑶光笑得有些无赖,“那又怎样?”

  他静静看她片刻,道:“其实,即使你和她,也很不同。她只想独善其身,绝不会像你这样爱管闲事。”

  但这又怎样?他娶了富阳公主后,又有了很多妾室,此前瑶光还在太清宫藏书楼中见到过他写给另一个公主表妹的情书。可以说,除了从9012带来的知识,他活得和一个普通的古代贵族男人没什么区别。或者说,他愉快地被同化了。

  所以瑶光轻笑,言中大有嘲意,“我们和他,不一样。”

  端王笑得有点无奈,“她?她怎么会跟我说这个。我这次回来后无意在宫中见到几封当年韩国公子给富阳公主的信,他在信尾总要画一个这样的符号,无人能解。”

  他看着瑶光,“你和韩国公子一样……你,她,还有韩国公子,你们全来自同一个地方。是么?”

  端王也笑,他凝视瑶光,“你终于还是认了。”用了“我们”,那自然是认了他之前所说的“你和她”确有其事了。

  瑶光本来想说“你懂什么?她是力有不逮,要是她处于我今日处境一定也会管的!”可她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对韩瑶光版的了解程度肯定比不上端王,他们两人虽然见面就吵架,是毕竟在王府一起生活了五年呢,于是只得轻哂道,“哦,你还挺清楚的。那你说说,我跟她还有什么不同啊?”你不是观察力出众么?话筒给你,你来说吧。

  特么的一个一个都说我比她胖,我这叫胖么?我这叫纤秾合度,我这叫骨肉匀婷!什么特么的审美!

  端王凝神想了想,指着她盘中吃了一半的蛋糕道:“她不重口腹之欲,绝不会吃这种甜食,你不仅爱吃,还专门命人做了吃这东西的餐具。”他又指指她手中的蛋糕叉。蛋糕叉也叫甜点叉,确实是这时代没有的餐具,有两个叉齿,一个更厚些,可以用边缘把蛋糕之类甜点切成小块。

  瑶光一听,先是气得怔住,随即把手中小叉子往桌上一扔,“对!我嗜甜,我还比她胖!”话未说完便起身拂袖而去。

  瑶光早就怀疑过韩国公子是穿越前辈,无他,他的行事方式跟某些终点网穿越文男主太像了!推动帝国进入大航海时代,搞海外殖民,改进火槍,对帝国军队进行现代化军事管理……还建了酷似万神殿、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太清宫藏书楼。

  他的出现,无疑在大周历史上留下了惊艳的一笔。

  此时下午三点多,街市上人流如织,喧喧嚷嚷,可这些热闹,都和她无关。

  她出了翠溪镇,在路口踌躇,是要回灵慧祠,还是去翠谷别院?这世界很大,我置身其中,可却总是格格不入。

  最终,她轻呼一口气,向着翠谷方向迤逦而去,走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跟着匹马,回头一看,可不就是端王。

  瑶光皱眉问:“你怎么自己来了?你的……侍卫呢?”

  他催马赶上来,“他们都是大人了,难道还会出什么事不成。”

  瑶光听出他语气里明显的不快,心想,哦?莫非你是在讽刺我?行吧,你千金之子自己愿意瞎跑的,我管得着么?也就不再和他说话,拍着驴子一路走到翠谷。端王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到了翠谷谷口,保安一看来了个穿红色团花蟒袍服色的,吓了一跳,哪敢上前阻拦,端王连入谷费都没交,就跟着瑶光到了她别院门口。

  都已经到门口了,瑶光只好请他进来。

  这时候孟婆子在瑞莲坊碧水江汀呢,家中只有一个轮值的小丫头,见了端王,吓得走路都顺拐了,战战兢兢行个礼,结结巴巴问瑶光,“娘子,可、可可要准备什么?”瑶光无奈地挥挥手,“他什么也不吃,你只管去厨房忙你的吧。”

  这个季节又不能像上次那样把人晾在门廊前,瑶光只得将端王请进厅堂。

  端王见厅堂一角设着安慈太后灵位,连忙正衣肃容,问瑶光要了一柱香,恭敬上香祝拜。

  等他拜完了,瑶光故作大方请他去书房,她其实很受不了古典中式的客厅布置,正对门的一面墙放着条案,案上挂着画,供着香炉等物,条案两边各放一把大椅子,再挨着两边的墙一边一溜椅子,一切都得是对称的。宾主分坐之后,怎么看都像是在戏台上。

  书房就不同了,书房可以布置得很随意。

  端王慢吞吞踱步进了书房,打量其中陈设,看到两面墙上各拉了三四条绳子,上面用竹夹子挂着许多图画,大小一致,许多是相同的,他走近看了看,“这是《三剑客》的插画?”

  “嗯。”瑶光打定主意不给他好脸色,自顾自坐在书桌前用碳条笔画线稿,眼睛不抬一下,“随便坐吧。”

  端王也不觉得尴尬,又走到另一边的书案前,只见上面摊开许多道学书,其中一本上全是以碳条笔写的蝇头小字,还用红色细线勾着许多地方,他默默一念,忍不住笑了,原来这是她记得“笔记”。他见瑶光抬头看他,赶紧背过身,怕再不知怎么就触怒了她。

  瑶光瞪他一眼,又低下头,笑什么笑?没见过记重点么?

  端王问:“你在准备道初试?”

  “嗯。”明知故问。

  “今年的道初试?”

  “嗯。”

  “那不是还有十几天就考了?”他不禁为她着急,道初试每年三月底和十月底考。

  “是啊。”

  “那你……咳。”端王咬了一下上唇,把那句“你怎么能考过啊”给咽下去了。他草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是在死记硬背,写的笔记文白混杂,其中还有错字,这要是能过,考官得是瞎的。

  瑶光低头对线稿翻个白眼。就知道你不懂。我这是去感受下考场气氛,探探路。我们9012年来的人从来不会企图一次就过这种考试,什么雅思、TLF、HSK都要下场感受下气氛的好不好。

  书房就这么大点地方,端王一会儿又踱过来了,站在画案一边也不出声,看她画线稿。看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从几岁开始学画的?”

  瑶光没细想,随口道,“要是从跟老师认真学的时候算起的话,是六七岁吧。”

  他“哦”了一声,不再作声,隔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学了多少年啊?”

  瑶光刚想骄傲地说“前前后后十几年呢”,猛地警醒,哎,等等。他其实是在问我多大年纪了……

  她抬眼看着端王,见他居然装得若无其事,好像根本没有刺探她年龄的意思,忍不住想笑,咬了咬唇慢悠悠说:“学无止境。我前后拜过近十位老师,一生钻研。其实,我是个老婆婆。”

  端王噗嗤一声笑了,“你要是个老婆婆,那我就是个老爷爷。”他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绷嘴咬唇,悔之不及。

  瑶光越发觉得好笑,故意拖长语调,学着老郡主那种慢悠悠颤巍巍的声气说,“我呀,比观主师父还大呢!真的!”

  端王笑看她一眼,“不对。你是个妙龄女郎。我知道。”

  瑶光把笔放下,一手托腮,“你怎么知道?我非要说我已经鸡皮鹤发,不,头发都掉秃了,连牙齿都掉得没剩几颗。”

  端王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和她无声对视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我就是知道。”

  瑶光脑内又电闪雷鸣金光大作,我去!低音炮配上这个颜这个表情——这是什么核武级别的攻击!他话没摊开说,可是神情音调里的暗示可太丰富了。

  瑶光赶紧移开眼不再和他目光相触,可还是觉得耳朵里面痒痒的,心噗噗乱跳,忽然间,她又想到上次在戏楼时他问的话,不由转过眼睛看着他,笑嘻嘻拉长声音问,“真——的——吗?”嘿嘿,“可是,上次你来翠谷时,不是还不确定我是男是女么?”

  端王脸红了,也憋不住垂眸笑了,可他随即又抬眸看着她,又说了一次,“现在,我确定了。”

  又来!为什么这种大招你可以连发啊?不需要技能冷却时间么?

  瑶光脸颊发烧,转过身子,在座椅上调整姿势,重新抓起笔,可她不敢在画稿上画,因为此时手都有些发颤,她在一旁的草稿纸上磨碳条笔尖,等她确定自己说话时声音不至于异样才开口,“那,又如何?”

  “如何?”端王一伸手,左手袍袖嗒一声落在案上,盖住瑶光面前的画稿。他俯在案上,问她,“我已经问过你一次,上次你没告诉我,现在我再问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他盯着她,一字一字缓缓地问,心头跳得厉害,希望她能快点回答。可她半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子,一张素净的脸上无悲无喜,微微扭着脖子,仿佛在盯着他衣袖一角上的织纹细看。

  她沉默了一刻,抬起头,对他笑了,柔声道:“六郎,你袖子掉进我颜料盒里了。”

  六郎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他朱红袍袖一角染了好大一块靛青还间杂着绿色蓝色,渐渐往云纹织缝里浸染,韩瑶光咬着下唇,幸灾乐祸看着他嘻嘻笑。

  他惊怒之下抬手一甩袖子,不料他这袍袖极吸水,一甩,韩瑶光脸上立刻就多了一道细小的彩点,他一怔,她“哎唷”一声抹了把脸,一见他又要甩袖子赶紧从画案后跳起来抓住他胳膊,生怕他再甩几下,“别别别!别冲动!我这满屋子都是画!”

  他怒道:“那你就看着我袖子染上色?我说你怎么好大一会儿盯着我袖子不说话呢!”

  瑶光憋不住,又扑哧一声笑了,一看他怒气更盛了,急忙狡辩道:“谁让你……那么霸气十足的,我是慑于你的王霸之气不敢出声啊,哪会故意等你袖子染上颜色才说破?”

  他看着她脸上那道彩点,黑黄红绿蓝,五色俱全,从她右眉角斜斜划过,点在她白瓷一样的腮上和下巴上,她抹了一下,颜色混杂在一起,他这一生所见的女人,都是行止有度的淑女,从没谁像她此时这个样子,都丑成这样了,她居然还在笑。

  这笑容是她独有的,总带着点孩子气,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天真中流露着点小坏心眼。她那次被太妃撵着跟在他身后在花园凉亭里给他打扇子,也是这副样子。

  他这么一想,明知此时已是深秋,却忽然仿佛耳际听到蝉鸣,周身也热起来。

  瑶光见端王本来两道长眉直竖,渐渐地,眉峰也放平了,眉心也舒展了,知道他不生气了,正想再说句什么话描补描补,不防他忽然伸手托住她的脸,用拇指在她脸颊上搓了一下,笑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肯定是个花猫脸,没事没事,您消气就行,别发怒毁我的画就好。

  端王手指又动了一下,瑶光立刻觉出不对,这绝不是要泄愤把我弄成大花脸,这……这……

  瑶光突然想起,学画人体素描的第一课老师讲过,人的面部占人体的比例低于躯干肢体,但却最难画得传神,为什么?因为小小的面部集中了四十四条肌肉和大量的神经。单是微笑这个表情,就要同时动用二十几块肌肉,所以微笑与微笑之间千差万别。

  而神经集中的皮肤,对于触感反应十分灵敏。擦拭,与抚摸,同样是触碰,但相差甚远。

  此刻,她看到的端王脸上的微笑就很微妙,这样的笑,配合着他手指极轻微的动作,像意外间接通的某种讯号,她猜测自己必然在无意间也做出了潜意识的反应,所以,他微微垂一下睫毛,就不再犹豫,垂首吻在她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韩国公子给老婆的信被收藏在宫中。给前情人的信被藏于太清宫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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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看了看端王,再看看他在瓷盘中摆出的小小心形,莫名有点想笑,又挺好奇的,“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的?是她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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