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腊八_姨娘是个小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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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腊八

  皇帝又跟十七郎说了会儿话,叫李德胜送他出宫门。

  李德胜回到太极殿,见皇帝对着案上一支旧窑美人耸肩梅瓶发呆,便说,“陛下,御苑中梅林花开如霰,远看如胭脂海般,寒香扑鼻,陛下何不去赏玩?”

  皇帝摇摇头,“我只盼陇西别再下雪,各级官员们都能出力安抚百姓,别叫再冻死人畜压塌房子,还看什么雪景呢!”

  十七郎惊异道:“陛下?莫非您……也长过冻疮?”

  皇帝笑道:“我在云州时,几次出兵征讨金帐国小赫支部,一次草原上刮起白毛风,大家靠在马上围成一圈,只求心口有点热气就好……怎么没长过冻疮。”

  李德胜笑道:“陛下仁厚,百姓之福。这样,我叫崔旺给您折一枝梅花来?”

  皇帝又发了会儿呆,吩咐李德胜,“你叫人折些红梅,再添上水仙之类花卉,送到灵慧祠和其他宗室耆老那里去。”

  皇帝沉吟片刻问,“你那天晚上宿在何处?”

  十七郎低声回答,“我起初走错了路。后来赶到梨溪山时,早已过了熄灯时分。我不便去灵慧祠,就在山谷中一户农家的牛棚里凑合了半夜。”

  皇帝叹口气,“我听太医院的人说,你脚上长了冻疮,可还痒得厉害?”

  皇帝挥挥手,叫李德胜下去,把小堂弟扶起来,“临嘉,谁说你做了世子之后不能还留在我身边的?便是你以后做了庐陵王,也不一定就必得常驻封地呀。”

  十七郎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皇帝这话,像是以后有撤藩之意。如果以后宗室藩王也领职,不拘是外放到哪里,三五年一换,谁还能像渤海侯那样当土皇帝?

  大周立国以来,并无藩王世子领职之例,只有昭宗时期曾将各藩王之子召集入京,胡乱封了些虚衔官职。那时是因为昭宗自小体弱多病,众藩王皆有不臣之心,昭宗也就势说自己身体不好,至今没生下儿子,要选嗣子,这才将诸王之子骗到京都,以为人质。后来昭宗把他的堂兄、叔叔们都艹服帖了,也就将诸王之子都放回去了。

  十七郎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隔了几天,皇帝正式宣布张掖王十七子成为庐陵王嗣子。

  大周宗室立嗣子有一套固定程序,旨意下之前,基本大家都有共识了,下旨之后,嗣子人选先回家拜别亲生父母,感激养育之恩,从此名义上再无父子关系,然后在京城进行下一段程序,亲族代表去太庙焚烧文书,更改家谱玉牒,之后嗣子就跟着新爹娘去封地接受官员们的拜贺,互相认认脸。

  旨意出之前皇帝把他叫到太极殿,先让李德胜念给他听了一遍。十七郎当时就急了,“皇兄——陛下,臣才寡德薄,不堪承嗣庐陵王世子,陛下三思,臣,臣只要在陛下身边做个校尉就很好。”

  皇帝拍拍十七郎肩膀,“你那天出城未归之事,我都知道了。委屈你了。”

  十七郎摇摇头,“是我思虑不周。韩道长原本就无需我去提点。我跑这一趟,落入有心人眼中,反而给她添麻烦……”

  十七郎心跳加快,不敢和皇帝目光相触,垂下头,一言不发。“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连端王打我的事也知道了?委屈我了又是什么意思?

  皇帝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问,“那日你可曾见到韩道长?”

  瑶光从老郡主那儿听到这消息,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老郡主甚至还认为,给了十七郎这个庐陵王嗣子,还委屈了他。

  要让老郡主说,十七郎现在是正四品御前行走校尉,天天能见着皇上,又能露脸,又安全,有个什么好事儿皇上都能想到他,可比回庐陵当藩王要强。最好的前途,是像豫灵郡公那样,得个郡公、县公的封号,来点实惠的年俸食邑,在朝廷当官,好好得干,像什么市舶司使啊,江南织造府司使啊,光禄寺大夫之类的肥差,皇帝难道很喜欢给外人不给自己家人啊?

  李德胜听了,应了一声,又问,“老郡主那里,可要再添些什么?她老人家辈分最高,不可叫旁人越了过去。”

  皇帝挥挥袖子,“你忖度着随便添些什么吧。”说完又吩咐,“临嘉不日便要回张掖拜别他爹娘,你帮他打点。张掖,这时候也挺冷吧?”

  翌日午后,灵慧祠来了两个小黄门,带了皇帝叫人折的红梅,还有若干水仙、文竹等盆景,另有桃符、宫灯等物。

  老郡主叫人收了,送走了小太监们,让瑶光把红梅插了瓶,叫众人来观赏,“御苑这几株梅树据说是什么南安国来的异种,花朵格外大,花瓣重瓣,多者可达十七八层。只一个不好,没咱们大周的梅花香气足。”

  瑶光心中若有所动,世事皆无十全十美。

  十七郎离京回张掖之后,又隔了几日,陇西传来急报,各州县又下了大雪。雪深数尺,官道难行,原本前往陇西的各种物资全堵在龙虎关,许多村民房子被大雪压塌,涌向县城。

  满朝文武发愁得不得了,皇帝脱冠去太庙祭祀,端王主动请缨,要带队去陇西赈灾。

  消息传到灵慧祠,张师姐倒还罢了,老郡主和薛娘子立即看着瑶光。但她一副“不关我事”无忧亦无喜的样子,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晚间,薛娘子问瑶光,“你到底和他如何了?满朝文武难道再没别人肯去了?这次赈灾的事,是真正的人与天争,办好办不好,总不免死不少人,受人诟病,真正是个出力也难落好的事,怎么他非拼着要去?”

  瑶光淡然一笑,“能做事当然要做事了,不然干什么?天天谈情说爱?我要是他,做的事比现在还多呢!”

  薛娘子推她胳膊一下,“嗐,我可真是,瞎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罢甩门帘子走了。

  瑶光坐在炕上发了会儿呆,拉开炕柜抽屉,那里放着一只织了一半的红色毛线手套,已经织好了手掌,就要分针织手指了。她取出手套看了又看,终于还是将手套上的几根竹针抽掉,一拉毛线,红线从线孔中一点一点退出来。

  她闭着眼睛狠狠拽着毛线拉了几下,只听见轻微的“嗤嗤”声响。

  过了一会儿,已经成型的手套又变回一堆毛线。

  她默默坐在那儿,握住线团,将毛线缠回线团上。线球重新变得鼓鼓的,几乎与原先无异,只是上面的毛线还有些弯曲。她趴在炕桌上,枕在叠放的双臂上,闭着眼睛叹口气。

  进了十二月,过年的气氛一天浓似一天。虽然陇西依旧陆续传来不好的消息,但是京都中的人似乎已经将为数不多的同情心用尽了,大街小巷时不时响起一两声爆竹声,小孩子们哈哈笑着,卖鞭炮春联桃符年画和各种年货的摊子随处皆是。

  灵慧祠也张灯结彩,弄得十分热闹喜庆。

  薛娘子和瑶光的两个铺子也装饰了一番,还给众人都发了过年的红包。

  瑶光看着周围的人每天忙碌,浆洗打扫,装饰房屋院落,兴致勃勃准备各色食物和新衣新鞋,总有种自己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感觉。

  腊八那天,宫中来人送来腊八粥。

  老郡主命人接了,将灵慧祠熬的腊八粥回赠,又问宫中太后、太妃等诸人安好。

  其中一个小太监微笑着一一答了,又道,“太妃还问韩道长安好。”

  瑶光认出这小太监曾在端王府中见过一次,恍惚记得太妃说他是皇帝身边常用的人,便拱了拱手笑道,“烦太妃惦记,我一切安好。”

  崔旺回到宫中复命,皇帝照例问了老郡主身体如何,精神可好,问完了,也不叫崔旺下去,也没再问其他话,只忙着摆弄他案上放的水盂砚台笔架等物。

  崔旺暗暗疑惑,偷眼瞧他师傅。

  李德胜向御案瞧了一眼,甩了一下拂尘问,“韩道长气色如何啊?”

  崔旺微微一怔,答道:“韩道长清丽如常……呃……”他思索一下又道,“太妃问她安好,她还跟我说话来着,和上次我见到时一样可亲,只是……”

  皇帝抬起头,“只是什么?”

  崔旺斟酌着说,“今日是腊八,我看灵慧祠上下诸人,就连侍女们,都换了喜庆衣服首饰,只韩道长,仍旧穿的是家常旧衣。”

  皇帝半晌无语,叫崔旺,“你下去吧。”

  李德胜见皇帝取了纸笔,知道他要写字,忙将拂尘插在背后,走去案前为他研墨。

  皇帝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李德胜研好了墨,提笔蘸墨,写了不几个字又怔怔发呆。

  李德胜站在皇帝身后,看到纸上写的是一首绝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必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李德胜心中琢磨半天,低声道:“陛下近日操劳烦闷,何不出去散散心?东西市坊近日都极热闹的。”

  皇帝轻哂道:“你是嫌这宫中还不够热闹么?”

  李德胜忙笑道:“若是陛下要清净的话,那太清宫后山现在可是最清净的……”

  他一语未了,只听皇帝重重拍了一下书案,怒目道:“你说什么!”

  李德胜吓了一跳,茫然看看皇帝,急急地躬身道:“老奴说……太清宫,近来没什么香客,倒是个极清净的所在。”

  皇帝冷冷看着他半天,渐渐脸色又缓和了,“也好。你叫他们去备马。今晚歇在西山行宫。不要叫旁人知道。若有人问,只说我在静室打坐。”

  “是。”李德胜便要退去,皇帝又叫他,“李大保——”

  “老奴在。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沉吟片刻,道:“叫他们打水来,我要净面。”

  “是。”

  “等等!”皇帝又叫住李德胜,想了想说,“你取剃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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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不知道那天她离开后端王又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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