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谓新生活_原谅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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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所谓新生活

  卧室很温馨,米色的墙纸,落地窗上垂着绿色的全麻窗帘,那绿是粉粉的,墨绿里镶了点白色,给人厚重踏实的感觉。

  安安在陌生的床上辗转,突然就想到外婆死去的样子:灰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了个凤尾髻,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簪,那碧玉簪是她素来喜欢的首饰,只在过年过节时戴一下。身上穿着大红色窄腰红绣衣,外面罩着一件绣着并蒂莲开的暗红马甲,下面是一条红绣群,每一道百褶中都有金丝修成的百子图,脚上穿着桃红色鸳鸯绣花鞋,那分明是新妇的打扮。外婆出生在30年代的s市,1948年来到东北的这个小山村。

  村里的老一辈人都说,外婆怀着孩子来到这个村子,没有丈夫。一呆就是五十多年,期间从没有嫁过人。他们都说外婆林玥如之所以要在死时穿上嫁衣,是为了下辈子不再孤独终老。

  外婆死时很平静,却带给安安巨大的悲恸。但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唤不回她唯一的倚靠了。

  想着想着,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

  外婆的遗言很简单:火化,藏在家乡s市。安安到s市找姐姐,她会妥善照顾你,保重!切切!

  异乡的第一夜,就在这凄惶的情绪下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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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习惯早起,睁开眼睛,听见窗外的鸟鸣,以为是家乡院子里的麻雀。仔细听又不是,不免就牵起乡愁。

  她走下楼梯,偌大的房子静寂无声,岑乔生还没有起床。

  客厅的西面是厨房,这个厨房面积很大。灶具一应俱全,包括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电器,但是丝毫没有人间烟火的迹象,反而像是一个展览馆,是给人欣赏的。打开硕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你在干什么?”

  安安惊跳了一下转身,看见岑乔生站在厨房门口。他穿着白色圆领汗衫,下面是咖啡色全麻裤子,像是睡衣一类的。高大的身体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乍一看有几分憔悴。浓眉微微上扬,眼眸漆黑无底,表情冷淡。

  “我想看看能不能弄点早饭吃。”她身体靠在橱柜上,略有局促。

  “出去吃吧!”他打断她,表情有些不耐烦,“你去换换衣服。”

  她愣愣的站在当场,低头发现自己也是穿着睡衣,一幅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上顿时开始发烧,逃一般的跑上楼去换衣服。

  岑乔生看见她独个站在厨房,短短的头发凌乱的遮住了眉毛合眼睛。身体在纯白而宽大的睡衣下若隐若现,睡衣的下摆绣着大片的绿色叶子,清丽得像一支荷花。

  她尴尬的不敢直视他,红着脸瞬间已经跑上了楼,于是那片白还是闪在他的眼眸里,让他觉得有点刺眼,一下子又抹不去。

  他踱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脸。每天起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恍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有种空洞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他用很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刮胡子梳头。整个人焕然一新,但是眼神里还是寂寞而空洞且带着几分冷峻忧郁。

  岑乔生走下楼去发动车子的时候,看见易安安已经在车边等他,她穿着米白色的套头大毛衣,下面是一条灰色细格子呢质长裙,她的短发整整齐齐的卡在耳朵后面,仿佛是一个旧时的女大学生。这样的装扮使她显得稚嫩和飘逸。

  “上车吧。”他为她打开车门。

  等她系上安全带,他才发现她是极瘦的,靠在高而厚的座位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大概是冷,她将脖子缩在毛衣的领子里。他打开暖气,发动了车子。

  随着车里的温度升高,她慢慢舒展开来,舒了口气。转过头朝他笑笑,露出两排牙齿,像两排晶亮的小珍珠。他发现她有两条浓密且修长的眉毛,让她本来过于秀丽的五官平添几分英气,也多了某种坚强和执拗。

  “吃完早餐就去看外婆的坟地吧。”他简单的说。看看表才7点,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吃早餐,他常去的咖啡店还没有开门。

  他一路往前开,两人也不说。路上赶着上班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经过一个菜市场门口,路边摊贩的叫卖此起彼伏,有买豆浆油条、煎饼饭团、馄饨包子等等,一派热闹景象。他已经多年没有吃过这种早餐了,他的早餐永远是黑咖啡和蔬菜三明治。

  “你想吃什么?”他问她。

  “豆浆可以吗?”她问。他原本以为她会说随便之类的话,所以有点错愕。他迟疑了一下,在一个豆浆摊贩将车停下。安安跳下车,半跑着去到那个卖豆浆的老头前面。她笑吟吟的和那个老头说话,豆浆是现磨好的,老头用一个大木勺将乳白色的液体倒入一个塑料杯子里,然后封好。岑乔生看见她一只手拿着杯子在吸,另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她半跑半跳着,宽大的毛衣随风摆动,像一只轻盈的白鸽。上车以后她将塑料袋递给他。

  “我不要吃!”他有轻微的洁癖,小摊上的东西他很难接受。

  “蛮好吃的……那么,要帮你去买点什么吗?”她问。

  他摇头,径直将车子向金山公墓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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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顷刻间已经将两份豆浆解决,大概是昨天饿狠了,两包豆浆灌下去,仍有饥饿的感觉。

  岑乔生开得很快,路边渐渐出现了大片农田和房子,行道树飞速地被甩在脑后。太阳渐渐升起,远方的天空成了金黄色,远处隐约有几户人家,稀稀疏疏撒在田野里,今天是个晴天。

  “你不吃早饭可以吗?”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玉米糖,那还是外婆做的。“这个很好吃。”

  她看见岑乔生的侧脸很严肃,眉头微微蹙起,那表情像是几分不耐和几分萧索。他的额头宽大而光滑,眉毛仿佛深入鬓发间。他的眼线很长而且往上伸展开去,这让人感觉他很孤傲。然后是他高耸的鼻梁,他的鼻子很挺但是很宽,给人坚韧踏实的感觉。他的嘴唇和下颚带着倔强和坚毅……

  他突然回头,眼神犹如闪电扫了她一言。安安心里一突,立刻直视前方。怎么会这样仔细地去观察一个男人?片刻已感觉到脸颊在发热。

  “不用了。”简单而淡漠的语气。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四周山峦起伏,山间的竖着一排排的墓碑,这些墓碑同安安在乡间看到的很是不同。它们排列整齐,间距很大,墓碑之间种植着高大的松树,看上去尽然有序。

  车子经过一个牌坊,左右两边刻着:碧海潮空此日扶桑龙化去,黄山月冷何时华表鹤归来。正匾上是:仙颜永继。

  车一直开到山顶的一座三层楼房前,才停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已经迎了出来。

  “乔生!”他笑得开怀,双手抓住岑乔生的肩膀。安安看见岑乔生脸上也是和煦的笑容,她差不多第一次看见他的笑脸,原本紧绷的脸部线条一下子松开,显得很年轻。明媚的日光照在他脸上,安安突然觉得他很英俊。

  “朱伯,我带她来看看那块坟地。”他递给朱伯一包烟。

  朱伯是一个脸色慈和的中年人,看上去至多五十几岁,但是头发却花白了。他看看安安,笑道;“我们这就走!”于是两个男人走在前面,安安快步跟在后面。

  他们的话很多,好像是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岑乔生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山顶的风很大,安安颤抖不已,将双手交叉环抱着身体取暖。她淡薄的身体仿佛要被风吹走一般,脚步不自禁的艰难起来。

  终于到达山顶,在一片天竺葵丛中,安安看到一块空白的墓碑。这个地方可以俯瞰整座山的山涧,苍苍的灰绿,远处有飞鸟展翅翱翔,风很大,在耳边呼呼作响,将安安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吹得遮住了眼睛。

  “这里真的很不错,朝南面河的。”朱伯朝着安安道,眼睛却看着岑乔生。“风水很好。”

  “你看怎么样?”乔生问安安。发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嘴唇的颜色变得很深,好像是冻着了。

  “喔,这旁边的植物可以重新种吗?外婆不喜欢天竺葵。”她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尽管她已经在努力克制。

  “那个当然,可以按照你们的要求定的。”朱伯笑道。

  “外婆喜欢菊花。你们方便种吗?”安安问,朱伯略感诧异,不由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孩,那淡淡笃定的神情仿佛与世无争却又那般的执意。

  “可以的,但是常青的植物总也要的,你看种什么好呢?”朱伯看着安安,看来面前的女孩对植物所知不少。

  “芭蕉和紫竹吧。”安安礼貌的微笑,远处一对白色大鸟在山涧翱翔,想起外婆孤独的一生,有些心酸。

  “可以的。”朱伯不由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刮目相看,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年轻人知道几个植物的名字。

  安安的眼神凝望远处的山峦,这里真是安静和景色秀美的地方,乍看之下和家乡有几分相似,兜兜转转,外婆还是要回归山林。外婆应该会喜欢这里吧?

  下山的时候,太阳被浓密的云层遮住。寒风呼啸,山间树林沙沙作响,似雨声又似海浪声。安安冻得有点支撑不住,双腿的关节仿佛被冰钉子钉住一般,酸酸的疼痛。腿迈得越来越慢,血液好像也冰冻住了,她后悔没有穿羽绒衣。眼见岑乔生和朱伯在前面越来越远,心里着急却又不甘心求助,只能小跑着去赶。

  走了一会,看见一个人影停在不远处,仔细一看,是乔生,朱伯不在他身边。他像是在等她,等她喘息着走到他面前,他淡淡的说:“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定下来吧。等你姐姐回来,办个入葬仪式。”

  “好……”她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又抖又哑。乔生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把他那件黑色的夹克脱下来往她身上一罩。道:“不是东北的吗?怎么这么怕冷?”

  她立刻感到一股暖气笼罩了整个身体,还有一股陌生男子的气味包围住她,衣服领子上的绒毛弄得她脖子痒痒,她将手缩进衣袖,朝他笑:“我不知道会这么冷……”她的声音透着不自然,只感觉头沉沉的,风吹得她无法分辨东西南北。

  他见她的脸实在苍白,于是道:“回市里,去吃点热的东西。”

  他带她去了一间西餐厅,装修很考究,西洋味十足。坐在窗口的位子看出区是市中心一间基督教堂的钟楼。他为她点了牛尾汤,香草鲑鱼和烤羊膝,而他只点了黑咖啡。这些菜她一个都没有吃过,但是外婆曾经教她用过刀叉,她慢慢的切着鲑鱼放入口中,只觉得唇齿留香,美味无穷。

  刚刚她瞥过一眼菜单,一道菜的价格就是她从前在工厂半月的工资,眼前的男人必定极有财富。只见他嚼了口咖啡,略略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岑乔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眉头立刻拧成一个川字。眼睛里满是冷峻,迟疑了一会还是接起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额头有一根青筋似乎在微微跳动,眼睛盯着对面坐着的安安,怒火中烧。他努力克制怒气,沉声道:“不要耍花样了,你想干什么?”

  安安停止进食,只见岑乔生左手握紧了拳头。胸口微微起伏,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紧紧抿着嘴唇的时候,左边的脸颊有道弧线,显得整张脸很阴郁。然后他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对方又不知说了什么,岑乔生用力将手机往旁边一甩,“啪”的一声,手机在地上分崩离析。安安从小害怕这样的爆裂场面,自母亲死后,很久没有经历过了。此时只觉得心脏狂跳不已,惧怕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餐厅的人不多,服务生连忙捡起地上的手机碎片,放在桌子的边缘,鞠个躬又走开。安安咬唇看着岑乔生将一整杯咖啡喝下去,感觉他似乎有火无处撒,只能忍着,但是很累。他刚刚看她的目光透着寒意,这使她怵然。

  “你吃好了吗?”乔生问,眼里尽是阴霾与厌恶,这让安安心里纠结起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这让她感到一种寄人篱下的悲哀。如若有自己的家,即便是贫穷而狭小的,那也是属于自己的。现今她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卑微,她很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然而,眼眶却不自禁的红了。向他点点头。

  岑乔生叹了口气,眼里的歉意一闪而过:“我公司有点事,你打个车回去吧,或者到处走走,去买件厚点的衣服吧。”他将一叠钱放在安安面前,叫了服务生来结帐。

  街上人来人往,公交车站台上人们排着长龙;街心广场上,大理石喷泉池哗哗的喷着两米多的高大水柱。安安驻足看了一会,还是无法抵挡心里的彷徨。如此热闹的场面何以还是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孤绝的荒原?大声的呐喊却无人听见。路过闹市的商店,橱窗里摆满了光鲜的食物和服装;地上踩着的是巨型的大花岗石铺成的人行道;面包工坊里香甜的乳酪味扑鼻而来;但这一切为何如此陌生,为何她总觉得寂寥而忐忑?

  在一家店门口她突然停住,那门头上挂着金漆描画的“玥帛坊”匾额。大门是旧时的玻璃木棂镂花门,镂刻着的是海棠。门把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店堂里隐约有苏州评弹的唱段飘来,外婆喜欢在午后边晒太阳边听评弹,那丝丝悠扬的声音扯住了安安的某处神经。而那“玥”字是外婆的名,她倍感亲切,忍不住推门而入。

  这家店经营唐装旗袍和绣花布料,墙上挂着很多绣品。安安自小跟外婆学习刺绣制衣,对于这些,太过熟悉,顿时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墙上的刺绣作品千姿百态,在安安看来也不过是一些粗浅的手工,标注的价格却很是不菲。突然一块淡绿色的锦帕落入安安眼中,锦帕上面绣的赫然是两朵大大的月白色睡莲,一片绿叶衬在下面,手工极为精细,而睡莲旁有一个“玥”字,这一看便知是外婆的杰作。她顿感狂喜,将那块锦帕拿下来反复翻看。

  忽然,手中的锦帕已经被人扯掉,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一起包起来。”她急忙转头,见一个长头发高个子男人站在柜台前,面前放着一堆绣品和布料。头发遮住了他半边脸,只看见他嘴里含着烟,烟头一闪一闪。

  安安顿时着了急,连忙道:“这位先生,这个帕子我已经看中了。”她走到柜台前,说话间微微涨红了脸。

  那男人转头看她,两只眼睛一只睁一只闭,好像是因为烟熏的缘故,他含糊说道:“我付了钱了,你付过了吗?”他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张□□给柜台里的卖家。

  “请你把它让给我,谢谢了!”情急之下,安安躬身道。那是外婆留下的东西,她一定要留在身边,那对于她来说那是多么珍贵啊。因为外婆去世前将她自己的刺绣作品全部烧毁了。

  “你们都是好眼光。”一个声音从柜台里传来。安安看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子,穿着玫红丝绒旗袍笑吟吟的道。“这块帕子可不是俗物,说是一位老艺术家的作品,那个作者已经去世了,现在可是绝版。”这人大约是这里的老板娘。

  “别罗嗦,多少钱?”那男人颇有不耐。

  安安不由拉住那男人的袖子,哀恳地求到:“求你了,这个帕子对我真的很重要,”她突然想到什么,急道,“我……我也会绣这个,我可以帮你绣一个一模一样的,真的!请你把这个让给我吧。”

  那人低头瞪视安安,眼睛又渐渐眯成一条线,仿佛在思考。他将烟拿在手上,安安看见他满脸的胡渣,面容难以看清,只有两道浓眉攒在一起。

  “你会绣?”他道,放声大笑起来。那狂放的笑声将安安弄得非常不安。老板娘也不可置信的望着安安。

  “我真的会,不信你给我两天,喔……三天,三天一定行!,我帮你绣一个一模一样的!”安安急得手心冒汗。

  “两天?”那男人眼里满是戏谑,“可惜我今晚就有急用。”他沉吟了一下,“不过这样,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卖给你!老板娘,这条帕子单买多少钱?”

  “一千。”老板娘道。

  “四千!四千块,你拿去!”那男人对着安安得意的笑。嘴里含着的香烟的白色烟雾慢慢腾起,直熏得安安眼睛发酸。安安气得直发抖,但是实在不舍得这样就放弃。忽然想到岑乔生走的时候留下的一叠钱,她尽数拿出来,连同她自己身上的所有钱物,细细点过,一共三千五百六十块。她吸口气:“就这么多,请你卖给我吧。”她坚定的看着他。那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有人会这么傻。

  “小伙子,你这样太过分了。”老板娘忿忿不平,“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老板娘讪讪道。

  “怎么了,现在帕子是我的!”那男人烦躁的将钱抓起塞入口袋,然后将那锦帕往安安怀里一揣。“给你!真是麻烦!”说完,拿起已经包好的其他东西。直接摔门而去。

  安安的眼泪夺眶而出,握着锦帕的手微微颤抖。

  “小姐!别哭了,这人真是无赖!”老板娘说着,从柜台里走出来,轻轻拍了拍安安的肩膀。她五官端正,化着浓妆,长长的波浪发垂到腰间,眼底眉梢有几分媚态,但她眼睛里流露着怜悯与真挚的关怀。

  “你刚刚说你会绣一样的手工,是不是真的啊?”老板娘问道。安安点点头,她已经尽得外婆的真传,十几年来一直帮着外婆制衣刺绣。

  “这样的话,你可以绣一些在我店里卖。这样好的手工已经很久没有进到过了,唉……刚刚说那个作者死了,也是胡诌的……”

  听到这个安安不禁悲从中来,也不再听老板娘说什么。只道:“对不起,我先走了。”然后逃也似的出了门。

  天色已近黄昏,安安紧紧拽着那锦帛,泪水如雨而下。悲切之感有如外婆去世的时候。她知道此时的痛哭并不是单单为了外婆,还有很多原因是在自己。原来自己这么的害怕一个人无依无靠、彷徨无助的生活。

  天色渐渐暗下来,九点都过了,这座城市依旧热闹如斯。安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不该将兜里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男人,起码留下一个打车的钱。现在她实在不知道朴竹园在那个方向,且身无分文,饥肠辘辘。刺骨的寒风向她袭来……

  问了很多人,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朴竹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她只觉浑身像结了冰,脑子却犹如火在燃烧,最后那些路真是举步维艰。按了很久门铃都没有人开,岑乔生大概已经睡沉了。她倚在大门的一角,没有了思维……眼皮沉重的挨不过去,只有沉沉的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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