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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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头天下午,正在勤政殿批折子的女皇刚听完内侍从秦家后回来的禀报,险些把手中的朱批红毫给摔了。

  秦岫就像隔空往她心里扔了个威力无穷的炸/药包,碍着多年韬光养晦下来的修养和忍性,到底是在爆发的临界点生生忍住了——普天之下也只有她秦岫能让皇帝濒临失态,次次都是。

  上次跪了那么久,她故意不见,就是想给这目中无人的世家少主一点教训,亏她还满心以为秦岫长了记性,不想竟是越发胆大包天!

  如此不知好歹!

  女皇批了十几年的折子都没觉得苦,路遇此人,简直要被她气出个心力交瘁来又听说秦徽的棺木是被她亲自抬到祖坟的,女皇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小片刻,也不知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经过深思熟虑,要召秦岫立刻入宫。

  秦岫这回倒是没拒绝,大约不到半个时辰,依召出现在了勤政殿外。

  身穿孝衣面见圣上乃是殿前失仪,要杀头的不妥之举,她来之前便把孝服换了下来,裹着一身黑,被人端着胳膊晃悠悠扶进了勤政殿,脸色苍白如纸没有血气,瞧着孱弱地不像话,竟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扶着她的那人不是梁青舟,而是只与秦岫有过一面之缘的魏流枫。她这副模样甫一露面,立时就让女皇吃了一惊,拧着眉头,抬手制止了她即将屈起下跪的膝盖,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岫现在低垂着头,可她方才一路走来时,女皇已经细致入微地看见了她略微红肿的双眼。秦岫似乎是累极,借着魏流枫的力站稳了身子,将死不死地地喘了口气,虚虚开口道:“臣……”

  女皇果断摆手打断她,转向一旁的魏流枫:“你说。”

  魏流枫来时便得了秦岫的嘱咐,果不其然被问话了,若是事前没有准备,这时候早慌地六神无主了,她托着秦岫半个身子压来的力道,恭恭敬敬地回话道:“大人从宜封回来,便昏了足足一日才醒,晌午又在秦徽大人坟前哭晕了过去。大夫给看过了,说是哀思过度,伤了身子,加上大人底子本就孱弱,因而……”

  余下的话已经不必再说,女皇绕是有一肚子的怒火,见了她这副样子也着实不好无所顾忌地撒出来。甚至破例让她坐在了自己下首的紫檀木椅上,然后挥手让闲杂人等一律退了出去,只留下突逢伤心事,变得半死不活的秦岫一人在殿里。

  罪可以网开一面,可该问还是要问的。

  女皇心里颇为五味杂陈,她让秦徽入葬桐乡台,除了安抚的作用,也着实是她有惜才之心,觉得秦徽配得上,可肱股之臣到处都是,就算现在没有,年轻的一辈也会如雨后春笋一样长起来,然后把这个缺口填补上。她并没有觉得秦徽的逝世有多让人难受,可相反地,秦岫不一样。

  世家贵族的子弟多是为了一个家主的位置争来抢去,明枪暗箭,骨肉相残是寻常事,皇族里这种事更是多地数以千计,能将姐妹关系打理成这秦家这样的简直凤毛麟角,少地就像遍地泥石流里的一股异类。女皇也是有过姐妹的人,只是存活至今的少之又少,为了皇位,都是能多死一个就多死一个。

  所有人都在适应残酷竞争里的麻木不仁和趋之若鹜,甚至成了习惯,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求生之道,才能出人头地,偏偏只有秦家,子嗣稀薄成这样,怕是想斗也斗不起来吧。

  女皇不知不觉就生了许多感慨,再去看面前垂眉低眼的年轻姑娘,就仿佛透过她找到了几分自己从前的影子,不自觉间脸色稍霁,道:“朕问你,为什么不肯让大理寺卿葬入桐乡台?”

  秦岫笑了笑:“葬入桐乡台……臣的妹妹不也无法起死回生了么,臣和家人不在乎什么身后荣宠,只想一家子都在一起。生的时候在一起,死了也能在一起。臣的母亲……”

  话刚出口,她便察觉到了口误,和上首的帝王一瞬间变得深沉起来的目光,连忙有些惶恐地道:“微臣失言,陛下恕罪。”

  秦岫的母亲,先家主秦贤,正是被女皇亲自下令处死的。

  上首的帝王一言不发,秦岫似乎是抬头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然后二话不说,撑着就要起身,给高高在上的帝王赔罪。

  她一有动作,女皇立刻就察觉了她的意图,眼里的深沉在加深之前便消失了,叹了口气,赶在秦岫真的跪下之前出声道:“罢了,你这一番心思也是难得,朕恕你无罪。身子不好便不用动辄就跪了。”

  秦岫不知是没听,还是压根没来得及收回自己已经屈了一半的双腿,她没什么力气,膝盖说是跪,更像是离了支撑砸到地上的,扑通一声重响,光是把那声音听在耳朵里都觉得疼。

  她语气里含着几分恳求的意味:“先不论她是臣的妹妹,大理寺卿就这么死了,陛下不下令彻查,给前朝一个交代么?”

  女皇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皱着眉道:“陆云纾已经给过朕交代了,也给了朝廷一个交代,众臣皆无异议,没什么好查的。”

  “你回去吧,”女皇似乎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临走前给了她一句貌似关心的嘱咐,“这几日养好你的身子,玄衣卫不收病怏怏的药罐子。”秦岫也没再坚持,颤颤巍巍地叩了下头,道了声遵旨,然后自己一步一步从勤政殿走了出去,走到门口,魏流枫早已侯着了,见着她人,立时将手伸过去搀扶住,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大人还好么?”

  秦岫摇摇头,她看着不是很有讲话的力气,魏流枫便像来时那样,一路扶着她往宫门处慢悠悠地走。

  魏流枫在担心她的身子,秦岫却在想着另一件事:她方才说的那些彻查的话都是试探,女皇的回答却有几分搪塞的意思,如此一来,估摸着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成真了。

  陛下不愿意彻查,明摆着要包庇陆云纾了。

  可她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她这副一改往常的面貌起了作用,在女皇心里埋下了颗愧疚的种子,假以时日,等这颗种子一点一滴地被浇灌,逐渐发展壮大成参天大树,对她是绝对的百利而无一害。

  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一句清越的男声:“留步。”

  秦岫的思绪立时被这声音排挤到了角落里,与魏流枫齐齐转头,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正面对着她们,此时已经快出宫门,周围没有多少宫人,毫无疑问,那句“留步”正是对她们说的。

  然后他朝秦岫二人走过来,宽敞的披风在半空微微扬起,划过弧度,带着微微扑面的暖意。在离二人只有一步的地方站定,就顾忌着男女有别不再上前,像是要避嫌似的。

  从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秦岫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下来过,离地近了一些,秦岫这才看地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瞧之不过二十四五,此时正值深秋冷冷,他眉梢眼角的淡笑却缓如春风,仿佛能透过皮肉,一路暖进人的心里去。

  秦岫内心登时咯噔一下。

  这个人的眉目,有三四分都像极了谢倓。

  她大概能确定这是何人了。

  “能否让我和大人单独说几句话?”男人极有礼貌地开口询问,却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扶了她一路的魏流枫。

  方才还在女皇面前从善如流,气都不喘的魏流枫,这时候竟然呆了一下,然后大梦初醒一样,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在他彬彬有礼的注视下竟然都忘了问秦岫的意见,松开手忙不迭就跑了。

  秦岫:“……”

  ……你说你个女人,你他妈害羞个什么劲?多大出息。

  不再去管色迷心窍的魏流枫,她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拢着袖子对他徐徐施了一礼,有些疏离地道:“拜见殿下。”

  二皇子谢佋——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就算不知今日来意,礼数也不能废。

  秦岫有些自嘲地想:“没想到我有一日,也知礼数为何物了。”

  他似乎是透过那双眼察觉到了她不经意提起来的警惕,这位瞧着模样极为平易近人的皇子笑了笑,也不在乎她是怎么就把他认出来的,轻声细语地对她道:“你别害怕,我有事找你才过来的。”

  他的语气就像见老朋友那样随和熟稔,秦岫压下心中止不住的疑惑,仍弓着腰:“殿下但说无妨。”

  他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拐弯抹角的无用之言,我便直说了——你是不是想为秦徽大人报仇?”

  “……”

  她方才心里滚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个,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斟酌也斟酌不出个什么来,满腹狐疑反而更甚:“您……这是什么意思?”

  印象里第一次见面的二皇子继续语出惊人:“我可以帮你对付陆云纾。”

  秦岫突然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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