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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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总司的官服是红褐色,只是秦岫极少穿出来见人,那颜色相较之下太过拔人眼球,加上秦徽丧期未过,因而她还是整日一身里外遍体的黑。

  恍惚想起当年秦贤第一次带她进宫,也是唯一一次的时候,事事无不替她上心的秦家主曾忍无可忍地点评过她这衣裳,又无奈又没好气的语气,秦岫现在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年纪轻轻的就该光鲜亮丽,成日跟个乌鸦似的像什么话?等回头把你那满柜子的黑衣服都拿出去扔了,再做些新的,定要鲜艳点才行。也别等回头了,就今儿去吧,来了就给我换上。”

  她说做就做,主意简直来着来着就一锤定音了。秦岫一点也没被自家母亲财大气粗的败家行为所震撼,连连退后,为免自家母亲的魔爪二话不说伸过来拎她,一边退还一边满脸惊恐地摇头拒绝:“我不!不换,穿那些个红红绿绿,活像个招摇过市的花孔雀,还不如黑乌鸦瞧着顺眼呢!”

  她离秦贤足足一丈开外,抱着双臂跟个什么不容侵犯的贞烈一样,摆明了打死不从,还敢牙尖嘴利地叫嚣反问:“为什么要换,母亲难道不觉得这衣裳的颜色与良宵十分般配吗?”

  秦贤原本还心平气和地打着商量的旗号,事后证明果然是自己多想了,这一下直接让气地头顶冒烟,隔空开骂:“混账!把良宵交给你是让你用来配衣裳的吗?!”

  “我不管,既然良宵在我身上,你就当是近墨者黑,反正我不换!”

  她这番强词夺理直接让秦贤气了个倒仰,头都大了一圈——自己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个这么气死人不偿命的女儿,简直像是上辈子讨债来的!

  窥小而见大,想必秦家主当年早就预见了,她这性情大变后的反叛和桀骜其实一开始就在她骨子里扎了根,寻到合适的契机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生长起来。然而内里越是强硬铮然的人,命途里的外舛和苦难将会多上十倍百倍,一路紧随,直到将她彻底打垮,垮到再也爬不起来为止,以后的路也绝对不会好走。

  至少无法做到顺顺当当。

  她不由自主就沉浸到了回忆里,没注意到两位太守如同见了鬼般的眼神,魏流枫连着唤了几声,才把她从重重隔隔的识海里,老僧入定一样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不动声色地把缝隙里透出来的那么点宛如破绽的情绪重新收拢回去,半抬高了眼睫,道:“看两位的反应,想必是已经对我的身份了然于胸了。”

  刑架上两人对望一眼,又听她道:“那我的来意,二位十有八九也心知肚明了。”

  张浚咬牙,浑身的疼痛就像泡在滚烫的铁水里,攒着力气反问:“即便你是玄衣卫总司……那又如何?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可交代的。”

  秦岫:“两位是想继续喊冤,看看能不能把陛下喊过来?实话告诉你们,二位身处一方太守,大旱实属天灾,可以说与你们无关,可你等已经犯了知情不报的大罪,即便与粮价暴涨的事没有任何牵扯,也会被陛下迁怒,下场只有一个——便是难逃一死。”

  “死”字出口,犹如尖刺,轻而易举撩拨了一下张方二人紧绷起来的心弦。

  上任数年之久,她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秦岫所言句句不虚,然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地硬撑,咬紧了就是不肯松口:“就算是陛下亲临,我们还是那句话——没什么好交代的。”

  秦岫不是头一次被人当面叫板,手扶上了良宵不由得缓缓摩挲,这个细微的动作看在魏流枫眼里,让她没由来地有些心惊胆战。

  几日前秦岫曾十分认真地考虑过,再做些和私牢中放置的那些一模一样的蛊毒来,放入内司当做严刑逼供的刑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几番思量后又撤回了这个想法,原话是:“蛊虫比那些刑具有用的多,可懂这旁门左道的只有我一个,若是内司的执刑人因此而生疏了手法,岂非让陛下以为我心怀不轨?”

  魏婉秋当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了句:“任凭大人做主。”魏流枫却是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秦岫缄默片刻后发声唤她:“流枫。”

  魏流枫“啊”了一声。

  秦岫像是愉悦,语气里带了些许浓厚的笑意:“光是看还不够,得有实践,这两个人便给你,用来练手吧。”

  “……”魏流枫自从跟了秦岫,总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不大好使了,十回有八回都跟不上她的节奏,愣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秦岫说的“练手”是什么意思。

  好在她人机敏,心思也算一点就通,十分配合地做出了一副期待的模样,跃跃欲试地合掌搓了搓了手,双眼发亮地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回去,先向内司的几位同僚讨教讨教,只是属下手生,没个轻重,若是一时不慎害地两位大人……”

  秦岫:“死了算我的。”这就是要再来一波以折磨肉/体来摧残精神了。

  两位大人着实没想到她如此简单粗暴,问不出话就要挨打,可这儿到底是刑部的地界,又不是在内司,真能轮得到玄衣卫的人大放厥词动用刑罚?

  这念头刚刚浮出水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在牢内,由远及近地出现在几人面前,正是刑部尚书刘仙来,隔着几步就对秦岫拱了拱手:“秦大人。”

  丝毫没有在这里碰见玄衣卫的意外。

  秦岫回了一礼,开门见山地道:“这二人冥顽不灵,不肯松口,对于江北粮价之事知情却不上报,其中必有原因,许大人能否应允,让我带回内司仔细审问一番?”

  刘仙来年近三十,人如其名,长相和气质都是一派的清风霁月,虽是刑部的长官,却难能可贵地没有被刑部冷森森的气息潜移默化地沾染,闻言朗然一笑,十分痛快地道:“秦大人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为陛下解忧的人,玄衣卫与刑部本就该同气连枝,不就是带回内司审问么,好说好说,请便就是。”

  那样子就像指着自家一众琳琅满目的商品,笑容可掬地对秦岫说“喜欢哪个就拿。”

  刑部尚书刘仙来,是陇京屈指可数,不仅没有对秦岫抱有敌意,反而还莫名欣赏她的人。

  秦岫笑了笑,转头对魏流枫道:“去叫咱们的人进来吧。”

  眼瞧着魏流枫脆生生应了一声,两位太守远在江北,都多少年没来过陇京了,根本不明白玄衣卫在朝中的权力大到何种境地,还孤陋寡闻地以为就是陛下跟前用来跑腿的,此时无一例外都傻了眼——什么玩意?!说轮得到,还真轮得到她插手啊?!

  魏流枫只要胆小的毛病不会犯,平常绝对是指哪儿打哪儿,手脚利索,没一会儿便带了一队人蜂拥而至,在原地听候发令。

  秦岫朝那边微微一抬下巴:“带走,直接送到内司,这可是千里迢迢来到陇京,从刑部活着出来的贵客。吩咐她们务必好好关照两位,不逼出点真东西来,内司上百样的刑具不要钱,只管轮流招呼,流枫跟着去。”

  刘仙来在一旁笑盈盈地应承了句:“秦大人真真铁腕。”

  她这话不紧不慢,还有几分好整以暇,听在两位太守的耳朵里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那几名玄衣卫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来要解她们的镣铐,预备着拖在地上带回暗邸,二人立刻恐惧加剧,张大人先方大人一步,情急之下叫了声:“慢着!”

  玄衣卫动作不停,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倒是秦岫动了一下眼,嘴角噙了笑:“张大人,她们都是忠心耿耿的玄衣卫,除了陛下便只听我差遣,不顶用的话不用说,只捡有用的说,她们自会停下。”

  人都是贱皮贱肉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好言好语的时候心中还存着一分侥幸,一定要死到临头了才知道慌不择路地去找救命稻草。方太守咬了咬牙,短息之内做出了决断:“我说!”

  言落秦岫摆手,那几个鬼魅一样的玄衣卫果不其然立刻退到一旁。

  她道:“说吧,有什么说什么,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机会我已经给了,能不能握住看你们自己。”

  不轻不重的话,然而听起来却带了几分慢条斯理的威胁,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尽管可以隐瞒,那样的话你们一定会死,还会死的极其凄惨,若是诚实些,说不定还能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赵家!”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皇商赵家!”

  秦岫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仙来,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意料之外的惊诧,惊诧过后,便是心照不宣的了然。

  皇商赵家,和户部尚书吕代英吕家,是姻亲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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