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_既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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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同于前两次的紫盔银甲,仙气凛然,这一回的尘华上仙只穿一件蓝色的贴身软甲,从头朴素到脚,看起来就是个极寻常的江湖少年,唯一的装饰仅有背后的一柄大剑,不知什么晶石宝玉镶嵌在剑柄上,偶尔闪出一点银色的光。

  既灵把门重新关好,回过身,就听见冯不羁不吝赞美:“我喜欢你这身衣服,返璞归真,这看着多顺眼啊!”

  南钰站在客房中央,知道自己属于“不请自来”,也就没拉下脸皮讨座位。况且他也实在不想坐进眼前三人中间——一个似笑非笑,捉摸不透;一个似夸非夸,完全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还一个……变成人之后倒是挺好看,就是那架势总好像还要扑过来咬第二口。

  所以说啊,妖就是妖,再像人,那妖性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要再不说话我们就真送客了。”旁边传来调侃,南钰转头,重新回座位的既灵与自己擦肩而过。

  南钰对她的印象最深,甚至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仍记得看见对方将赤黑狡一刀毙命时的心情。震惊,不敢相信,以及一丝……敬佩。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他上仙的威严何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何处弄来的那张图?还有上古妖兽的事情,谁告诉你们的!”

  对,就要这样,占据主动,先声夺人!

  白流双:“我们还没生气你倒先来劲了,神仙了不起啊,神仙就能偷听偷看啊——”

  冯不羁:“小白狼,光嚷有什么用,咬他!”

  既灵:“白流双。”

  白流双:“姐——”

  既灵:“先听他解释,解释得不好,再咬。”

  白流双:“嗷呜——”

  谭云山:“这位……南钰上仙对吧,登门的第一句寒暄是很有讲究的,你要不要重新再来一次?”

  南钰:“我其实也没天天监视你们……”

  既灵、谭云山:“请坐。”

  冯不羁:“喝茶。”

  白流双:“哼。”

  南钰悄悄擦把汗,评估一下眼前一对四的形势,觉得坐下喝茶……也不失为一个合理开局。

  茶水是温的,主人家的目光是灼热的,南钰勉强喝两口,再难下咽,索性放下茶碗,实话实说:“上次问你们半天,你们什么都不肯讲,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不过我堂堂尘华上仙,每日也是很繁忙的,只能隔三差五看看你们动向,结果你们可好,六十多天啊,捉的妖和说的话加在一起还不如赶路的一个零头,你们这是修行还是逃难啊!”

  既灵:“……”

  谭云山:“……”

  冯不羁:“……”

  白流双:“不是只能隔三差五看看吗?那怎么知道我们一直赶路了?”

  南钰:“……”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善意之礼”,对于狼妖,实在有点深奥。

  同一时间,端坐于九天仙界尘水畔的褚枝鸣也打了个喷嚏。

  路过仙友见状调侃:“渊华上仙,你这是彻底改守尘水了?”

  褚枝鸣正色摇头:“暂时而已,权宜之计。”

  仙友乐不可支:“你都帮着权宜俩月了。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九天门下的尘水镜台怎么没看着尘华上仙,天天见他在那儿死盯着,今日没了,还怪想的。”

  褚枝鸣不知摇头:“或许有其他事吧。”

  跟一本正经的人打趣实在是这世间最无趣之事,仙友叹息,一边同褚枝鸣别过,一边琢磨南钰究竟是怎么和这人成为挚交的,就南钰那活泼性子,还不得让这人憋死。

  黄州客栈内,南钰正在“智取”:“我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们,但你们难道就没有事情想问我吗?比如绮碧上仙和天帝告状没有,天帝又如何裁决,这可是关系到你们性命的大事。我们可以做个交换,如何?”

  既灵似有所思地看谭云山。

  冯不羁似有所思地看谭云山。

  白流双……完全没有思索的意思,只巴巴盯着南钰,随时准备着露牙。

  作为尘水修仙这一人间团伙的智慧担当,谭云山回以伙伴“放心”的眼神,而后冲南钰轻轻摇头,从容道:“不用交换,绮碧上仙的状肯定没告下来,否则今天下凡的就不是你了。”

  南钰:“……”

  他讨厌这群人!!!

  “但是我同意交换。”谭云山的转折毫无预警,自然得就像他此刻的微笑。

  南钰用深呼吸平复自己那颗忽忽悠悠的心,费尽力气才忍住没去拔剑——这人真的太欠揍了!!!

  咚。

  既灵有点抗议地敲了下谭云山的头,没说话,只用眼神问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钰心情总算舒畅些,刚想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姑娘绝对是这屋子里最得他心意的,就见被敲的谭云山不仅没恼,相反还特好脾气地解释,那低而缓的声音温柔得跟哄似的:“我们不说,他大可以继续监视,难不成我们还要时时刻刻谨言慎行吗。他可是神仙,天天防着一个神仙,多辛苦。”

  敢情这人喜欢被敲头?还是他成仙太久了,人间又有了新的伙伴相处之道?

  “南钰上仙?”说服完伙伴的谭云山重新坐好,就发现眼前这位明显走了神,连忙出声唤,“上仙请先来。”

  南钰甩甩头,回过神,下意识道:“叫我南钰就行……不对,”他终于发现重点,“为什么我先来?”

  “你已经知道了尘水仙缘图,知道了我们要捉妖兽,知道了捉完妖兽我就能成仙,反过来,我们绮碧仙子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你摸摸自己良心,它都不能同意让我们先说。”

  南钰:“……”

  他的良心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心特别累,累得想立刻离开这个“不友善”的地方,回安静祥和的九天。

  多辩无益,主要是也辩不过,上次怒急攻心的绮碧上仙都能让这人三言两语说退了,他也就别以卵击石了。

  心思一定,南钰索性和盘托出:“前次回去,绮碧上仙立刻去找天帝告状,但被随后赶回来的羽瑶上仙在九天宝殿外拦住,就差一步,羽瑶上仙若回来得再晚点,你们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既灵一时没想通这和南钰有什么关系。

  “对,就是我。”南钰看向既灵,不自觉缓了声音,“告你们扰乱尘水,滥杀仙兽,告我懈怠失职,纵恶行凶,总之谁也跑不了。”

  “行凶的明明是赤黑狡!”白流双不满嚷嚷,“那个什么绮碧才是罪魁祸首,她凭什么反咬一口!”

  南钰没好气看她:“能不能有点耐心,听我说完。”

  既灵接着话茬问:“羽瑶上仙为何要拦她?”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南钰回过头来,缓了语气,继续道,“羽瑶上仙平日里很少管这种闲事,但这回不仅拦住了绮碧上仙,还费尽口舌把她劝了回去。我不知道具体如何劝的,但绮碧上仙那边再无动静,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白流双皱眉,为啥那人对着姐姐就一脸祥和,对着自己就一脸戾气?当然,她倒不稀罕这个,但就是想不通。像她,自从见过神仙之后,就认定了神仙都是讨厌的,一视同仁,多公平。

  既灵没注意白流双那边,全部心神都在南钰这儿:“死了一头仙兽还能不了了之吗?”

  南钰无奈笑笑,少年气的眉宇间破天荒出现一丝窘迫:“其实偷溜下凡的仙兽自古不绝,何止赤黑狡一个,只要不闹出大动静,通常都没人管,天帝更不会过问这种小事。”

  既灵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终于想起,是当初在槐城初相识时,冯不羁说过的——

  【这么和你说吧,我们站在地上,看周围发生的事情是大事,但人家在天上,看整个世间可能都只是一方棋盘。上古妖兽又如何,早就是闹腾不起来的小妖……】

  槐城遭了二十年洪灾是小事,黑峤祸害了白鬼山三年也是小事,那究竟什么对于九天仙界才是大事呢?既灵想不出来,只觉得心里闷得透不过气。

  手里忽然被塞进来温热茶碗,抬头,是谭云山。

  但他没看她,而是问南钰:“羽瑶上仙为何要替我们说情?”

  南钰一边摇头,一边仍不放弃地苦苦思索。

  既灵喝口温茶,舒坦些许,就听见南钰半蒙半猜道:“因为你们帮她找回了宫灯?”

  谭云山微微敛目,不置可否。这个“帮”用得实在微妙,虽然的确是他们搅和了尘水才让遗落的日华宫灯暴露位置,但羽瑶上仙“取回”宫灯的过程真算不得太愉快。

  “你……”南钰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豁出去问了,“你和羽瑶上仙是不是认识?”

  谭云山怔了怔,苦笑摇头:“真的不认识。”

  南钰凑近看他打量,带着探究和怀疑,然而对面是一双太过平和坦然的眸子,就像杳无人烟之地的一汪湖泊,宁静,安逸,别说看不出隐瞒和欺骗,看久了,还能让怀疑的人心生愧疚,无地自容。

  险些被涤荡的尘华上仙赶紧别开视线,保住自己染满世俗灰尘的精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现在该你们说了。”

  定好的事情,谭云山也不拖延,直截了当从二十年前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包括应蛇,也包括他和既灵、冯不羁的相识,悉数讲给南钰听。

  南钰不知道在日华宫灯之前还有那么多的事,听得一愣一愣。

  白流双同样聚精会神,因为既灵刚刚只是三言两语讲明白了仙缘图、上古妖兽、六尘金笼和谭云山成仙之间的关系,但既无来历,也无经过,相比之下,谭云山讲的这些简直精彩出了好几座白鬼山!

  时间缓缓流逝,待谭云山讲完,南钰嘴巴张得都已经酸了。

  无暇其他,他直接伸手扒开谭云山衣襟,果然,三颗痣;再转头看既灵,人家姑娘已提好六尘金笼给他确认;末了,他瞅冯不羁,后者立刻举手自证清白:“我就是碰巧遇见给他俩讲了两句上古妖兽,作为一个一百二十岁的老人家,知道这些不稀奇吧?”

  冯不羁的“身世”,是在谭云山的讲述间隙,他自己补充的,就是为了证明伙伴所言非虚,的确是从他这里得知的上古妖兽,而不是和九天仙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南钰点点头,修行这么多年,有机缘得知上古妖兽不稀奇,稀奇的是——

  “你为何不成仙?”

  冯不羁翻个白眼:“你们就不能提些有新意的问题吗?”

  南钰完全理解礼凡上仙的感受:“太奇怪了,这世上还有不想成仙的人?”

  冯不羁看既灵,两位伙伴相顾无言。

  “所以你们后面还要去找剩下的三个妖兽?”放弃探寻奇人异事,南钰拿起那张刚刚画成的完整仙缘图,越看越心惊。

  那图绝对是来自仙界,图上将人间属于尘水的水系悉数标出,有些地方细到连他这个尘华上仙都容易忽略,然而尘水好画,妖兽难寻,至少他就不知道五妖兽的隐匿处,而且他敢保证,九天仙界里知道这事的上仙也不会有太多。三千年前的事啊,谁会吃饱了撑的去管已经销声匿迹这么久的上古妖兽?

  这样一想,他再看谭云山的眼神就复杂起来,总觉得这人背后还藏着秘密。

  “上仙看我也没用,我知道的就这些,所以只能继续去找剩下三个妖兽,”谭云山一脸真诚,甚至带着些许困扰,“或者上仙有心,帮着在九天仙界打听打听,我感激不尽。”

  南钰终于相信这人真的再无隐瞒,相反,他可能比自己更想知道缘由。

  本以为只是一伙不那么安分的修行者,这下倒好,越牵扯越牵扯不清,那上古妖兽也是,躲哪里不好,干嘛偏偏沿着尘水躲,一个幽村就得罪了珞宓和绮碧上仙,后面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呢,要是真惊动了仙界,他这个尘华上仙首当其冲……

  既灵一眼识破南钰心思,这个成仙多时却仍带着少年气的上仙根本不善隐藏:“你不希望我们捉妖兽吗?”

  她没谭云山那么假客气,还一口一个上仙,但又觉得叫名字别扭,毕竟才是第三次见面,索性就略去称呼了。

  南钰倒觉得这样直来直去很舒坦,便也真心道:“捉恶妖、荡邪魔,本该是仙人之责,我们放任不管已然惭愧,哪有还阻拦你们的道理。不过……”

  既灵刚放下的心骤然一紧,以为还有转折,可接下来听见的却是对方犯愁的咕哝——

  “凡人修仙,必须顺其自然,哪怕有仙缘,中间出了偏差成不了仙的人也比比皆是,这就是天道,只有极特殊的情况才会由礼凡上仙下凡或者托梦提示,但听你们讲,那人又不是礼凡上仙……”

  “对啊,”冯不羁出言插话,“我这个礼凡上仙已经上任二十年,梨亭仙梦是十四年前的事,正好应该由他来嘛。”

  南钰听得别扭,什么叫“我这个”,合着堂堂礼凡上仙成你专属的了?

  但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们算是把我难住了,我得回九天仙界,请教高人。”

  语毕,南钰起身告辞,正可谓乘风而来,踏愁归去。

  及至南钰御剑身影彻底成了天边一个光点,白流双才反应过来,嫌弃地吐吐舌头:“还神仙呢,问这么点事都不知道,无能。”

  既灵知道白流双心直口快,庆幸她刚才没回神,连忙提醒:“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

  “为什么?”白流双不懂,怎么想怎么说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除非她有心骗人,就像之前隐瞒赤黑狡是仙兽的事,但那是为了让既灵帮忙,对着南钰,她干嘛费这个心?

  既灵笑着捏了下她的脸:“那位尘华上仙脸皮薄。”

  连个座都不好意思讨,看似监视他们两个多月,结果一打照面,险些让他们拿话堵得无从招架,这样的上仙,实在不好往深里欺负。

  白流双困惑地眨巴下眼睛:“脸皮薄是什么意思?”

  既灵猝不及防,一时语塞。

  冯不羁自告奋勇招手:“过来小白狼,冯大哥给你讲讲积累了一百二十年的人间道……”

  白流双其实不太想学,人的那些规矩礼仪什么的之于她就像白鬼山上那些乱树枝,既没用又碍眼,但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理解既灵说的话,她还是乖乖跟冯不羁去到一边,潜心听讲。

  既灵把喝见了底的茶碗放到一边,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仙缘图,若有所思。

  谭云山不语,只静静看着。原来她的睫毛那样长,细密而柔软,一如被她用倔强和强势包裹起来的那颗心。

  惩恶扬善从不可能来自暴戾,而是来自善念与慈悲,那是这世上最大的温柔。

  是夜,既灵陪白流双在屋顶吸月华。说是陪,其实也算是她自己的修行。于是一人打坐,一狼静卧——原形更有利于汲取精气。

  可修不到半个时辰,白流双就被一阵香气勾引了,顷刻蹿回屋内。别说拦,既灵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动的,就觉得蹿出去在空中一翻,便进了下方窗口。

  很快,窗内传来动静,先是桌椅乱撞,而后是冯不羁气喘吁吁的声音:“这是我辛辛苦苦烤的羊腿!再说你一个……吃什么东西啊,赶紧照月亮去!”

  “嗷呜——”

  唰——

  既灵眼睁睁看着一道白影又自窗口飞出,于很远处稳稳落地,似叼着什么,头也不回往前奔去。

  然后才是冯不羁跳出来,以轻功狂追:“你给我回来——”

  远处很快传来骚动:“有狼啊——”

  隐约还有冯不羁火急火燎的解释:“不是,不是,那是狗——”

  既灵没忍住,乐出了声,于静谧夜里,听着格外清澈。

  “我以为有冯不羁已经够热闹了,”身后传来清朗声音,同样带着笑意,“结果和白流双一比,他简直可以说是内敛文静。”

  既灵回头,看见谭云山不算敏捷的爬房身姿,笑意更深,但转瞬,又淡了去:“你也来吸月光精华?”

  谭云山总算来到既灵身旁,稳稳当当坐下,好整以暇道:“我收了妖兽就能成仙,不用辛苦修炼。”

  既灵咬咬牙,没动。

  谭云山倒意外挑眉:“净妖铃呢?”

  既灵吐血:“哪有人求着挨打的!”

  谭云山笑出声,难得的爽朗,连带着气氛也像这一望无垠的黄土地,开阔起来。

  “是不是觉得白天我给南钰讲得太多了?”没有铺垫,他直截了当地问。

  既灵也不矫情,点头:“按理说你的事情你做主,我不该多话,但我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毕竟可能关系到九天仙界,关系到你的……前世。”

  不知为何,“前世”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既灵心里掠过几丝憋闷。那是一个她不知道的谭云山,但一定有人知道、认识,甚至相识相交。待谭云山成仙那日,他也应该会悉数忆起,于是旧友重逢,共叙过往。

  而那时,眼前这个她熟悉的谭云山,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其实我也很矛盾,”谭云山一心想要和既灵解释,却没注意到她最后两个字里藏着的万般心思,“一方面,我希望借助南钰查清这件事,究竟为什么我会有仙缘,是不是我前世真的与九天仙界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才事无巨细皆讲给他;但另一方面,我又不确定所谓的‘真相大白’,是不是一件好事。”

  “珞宓认识你。”既灵不绕弯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感觉,“不光认识,还很在意你。上次赤黑狡的事情明明与她无关,她却下来了;在九天宝殿前面劝住绮碧上仙也一样,临走的时候她就说过,会替你说情的。”

  谭云山不想和既灵装傻,但莫名地更不愿意和她聊那位羽瑶上仙,便轻描淡写道:“若我前世真是仙,她当然就是仙友了。”

  既灵定定看他,总觉得心头涌着某种冲动,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出来的话愈发带刺:“南钰和她也是仙友,你见她关心南钰一句了?”

  既灵讨厌咄咄逼人的自己,却控制不住。

  然而她没注意到她已经把情绪压得很低了,于是她所谓的咄咄逼人,在谭云山听来,反而有种耍赖的可爱。

  “可能我们有什么过节,或者……”谭云山故意拉长声音,拖了许久,及至既灵要急,才忍俊不禁补完后一半,“她芳心暗许,我浪子无情。”

  明明就是自己翻来覆去想了却不敢说的事,从谭云山嘴里出来却让人顾不上旁的,只想踹他:“别自我感觉良好,没准是你单相思,人家神女无意!”

  “那不能,”谭云山想也不想就否认,“如果这样,她应该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哪能三番两次下来。”

  “……”既灵觉得和谭云山讨论这个问题就是个错误,除了给自己找不痛快,没有任何有益结果!

  二话不说,既灵准备起身走人,哪知道刚动一下,就被谭云山拉住了手腕。

  那人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拉住她之后,就冲她笑,笑得特憨厚,特无害,特……让人没法拒绝。

  他说:“我有点后悔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微凉夜风。

  既灵有一瞬间的恍惚,怔怔地问:“后悔什么?”

  “后悔和南钰讲那么多了,后悔让他帮忙去查。”谭云山静静说着,手却未松。他知道自己应该松手了,但他不想,好像一松手,这个好不容易才相遇相识的伙伴就会消失。

  “知道自己前世是仙,不好吗?”既灵傻傻看着他,忘了手腕还被捉着,忘了他们正在屋顶,忘了一切一切,满心满眼,只有面前这个人。

  “不好。”谭云山自嘲地笑了下,罕见露出一丝不自信,“万一我前世欠了许多人情债,结下许多血海仇,那还是不要想起来得好。”

  “更何况,”他又道,目光看向夜空,终是松了力气,不着痕迹放开既灵手腕,“人生二十载,我自问活得坦然踏实,如今还认识了你们。这一世这么好,找那些前尘往事干嘛,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咚!

  “这位姑娘,我都反省了为什么还要挨敲……”

  “谁会在反省的时候还捎带夸自己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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