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_既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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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赤黑狡的死像一道无声惊雷,劈得三位仙人瞠目错愕;又像骤然而来的极度严寒,将周遭一切都冻住,再听不见任何鸟兽声,连风都停滞了,一片骇然死寂,唯有白狼哀然低嚎,或短或长,似有若无。

  “你、你怎么敢……”绮碧仙子离得最近,看得最清,却也最不敢相信。她的声音气得发颤,竟连一句质问都说不完整。

  既灵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纹丝不动,就像悬崖峭壁中生出的草木,只知坚毅,不懂低头。

  夜幕已降,冷月如霜。

  视线突然被人挡住,月色也随之一暗,既灵怔了下,才发现是谭云山挡到了她的面前。

  既灵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谭云山的后背,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样高,肩膀这样宽,高得能遮住月光,宽得能挡住冷风。

  “绮碧上仙,”谭云山的声音自然亲切,语气云淡风轻,不像谈判,倒像话家常,“敢与不敢也已经做了,上仙与其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如想想该怎么向天帝交代。”

  既灵再看不见绮碧仙子,索性低下头,嘴边不自觉勾出笑意。

  她同样看不见谭云山的脸,却完全可以想出这人现在的神情,一定满是虚情假意的温和客气,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无从发火,只能暗自内伤。

  果然,绮碧仙子被倒打一耙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们杀了仙兽,让我来交代?!”

  谭云山:“仙兽偷偷下凡,是上仙疏忽大意,死在人间,是上仙看管不周;我们区区几个凡人,哪分得清什么妖仙,不过一腔朴素正义,为民除害。”

  绮碧仙子:“你这、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谭云山:“上仙若真的恼怒,大可对我们动手,三个打三个,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白流双:“嗷呜——”

  谭云山一愣,眼中泛起浅淡笑意,一边弯腰去解捆笼的藤索,一边歉意道:“对不住,三对四,上仙可能要吃点亏。”

  笼子刚开,白狼便等不及地一跃蹿至谭云山身前,四脚抓地,后背弓起,对着绮碧上仙目露凶光,发出威胁般的长嚎。

  绮碧仙子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竟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愤怒的目光来来回回看眼前的一众“刁民”,仿佛誓要将这干作乱者刻进眼里,心上,惩治簿中!

  已经快把脑袋埋进赤黑狡皮毛里的冯不羁仍是没躲过,那怒极的眼神就像利剑,扎得他生疼。但也不能怪人家绮碧上仙,谁让他全身心骑在人家爱兽身上,手里还攥着赤黑狡的犄角,怎么看都是第二主犯,主要帮凶。

  心情复杂地叹口气,一百二十岁的男子终于抬起脑袋,挺起胸膛,巍峨骑于赤黑狡的尸身之上,在绮碧仙子再次怒视过来时,还给对方一个沧桑的笑。

  这个一场极其漫长的无声对峙,然而并不是谭云山说的三对三或者三对四,而是绮碧仙子一人,对他们四个。

  尘华上仙和羽瑶上仙都紧盯着这边,但那随时可能出手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要帮忙,反而更像要拉架。

  寂静是冷静心绪的好氛围,没人继续拱火,又吹着夜风,绮碧仙子的理智终于在怒火堆里扒出缝隙,露了头。

  她说:“你在故意激我。”

  谭云山好整以暇地看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然而绮碧仙子却已经认定了刚刚的都是激将法,并愈发庆幸自己没有入圈套:“凡人杀了仙兽,顶多就是不成仙了,但仙人杀了凡人,就别想要仙格了。”

  谭云山眼底有光一闪,若是既灵,一眼就能察觉到那是诡计得逞的得意。

  “所以啊,”他轻声叹息,怎么听都特真心实意,“成仙也未必好,对着再罪大恶极的凡人,也不能擅自动手,只能等着天帝降劫之罚。”

  绮碧仙子怒极反笑,声音冷冽:“我虽不能动你,但我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天帝,就算失职被责我也甘愿。你不是想要降劫之罚吗,放心,不会等太久的。”

  谭云山在心里暗暗舒口气,知道眼前的困局算是破了。

  要真想气死这位绮碧上仙,他有一肚子翻着花儿不重样的话,这一点长久相处下来的伙伴都能作证,尤其是自己身后的姑娘。但现在,他不能再多说一句。

  他要的是暂时脱身,而非逞口舌之快。

  “绮碧上仙,”南钰看准时机走上前来,开始给双方修“仙梯”,“赶快把这赤黑狡的仙魄收了吧,再晚,怕又横生枝节。”

  绮碧上仙似有所动,但仍不甘心地又看了眼挡在谭云山身前的白狼妖。

  南钰低声劝:“上仙,算了,这还看不出吗,他们现在是一个都不能让我们动。狼妖好收,但也得先从他们身上杀过去。”

  仙友的话明显更有说服和安抚力,绮碧上仙重重吐出一口气,彻底放弃。

  她对南钰轻点下头,算是感谢,而后面向赤黑狡的方向,正色闭目,屏息凝神,口中默念有词。

  冯不羁看着身下的赤黑狡周身笼上金光,接着越来越矮,越缩越小,最终化作点点微尘。

  他刚从地上爬起,就见无数精魄、精气自尘埃中浮起升空,有妖的紫,有草木的碧,有日月的银白……五颜六色,深浅不一,像夜色里忽然开出了姹紫嫣红的小花儿。

  它们自由了。

  命至尽头,万物各归其处,天上的归天,地上的归土。来日若有机缘,又是另一个新的轮回。

  精气最先消失,然后才是精魄,浑圆的光晕慢慢散开,碎成点点光芒,各自飘远。

  只有两团精魄例外。

  一个淡金色,回到了绮碧仙子手中,那是赤黑狡——仙兽只应在九天生老病死,精魄自也要带回仙界才可散。

  一个淡紫色,飘到白狼身边,绕着它转了几圈,似恋恋不舍。

  白狼怔怔看了它一会儿,忽地反应过来,带着不知是悲伤还是欣喜的急促嚎叫,拼命去扑抓那淡紫精魄。

  可很快她就发现,都是徒劳。

  那一团淡紫色终是散开,随风飘远,然光芒始终未灭,仿佛成了天边的星光。

  既灵从谭云山身后出来,蹲到白狼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白狼温顺地趴下来,任她摸着,难得乖巧中是对温暖的贪恋。

  谭云山和冯不羁不约而同目送泽羽远去,明明从未见过,却似相识许久。

  胸口忽然一热。

  太过熟悉的感觉让谭云山浑身一震,低头扯开衣襟去看,果然,仙痣只剩下三颗。

  顾不上整理衣衫,他立刻四下环顾,很快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一团极暗的近乎融入黑夜的深紫色光。

  “既灵!六尘金笼——”谭云山大喝出声。

  白狼咻地从她怀中退开,既灵立刻站起,不假思索掏出法器递过去。接过来的谭云山没半点犹豫,将其用力掷向草丛上方!

  既灵的净妖咒已起,六尘金笼在草丛上方骤然停住,射出金光!

  她其实压根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全然的信任让这一系列配合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冯不羁已经看呆了,有种自己拖了队伍默契后腿的羞愧。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草丛中一道紫光飞入六尘金笼,六孔中赫然亮起第二个!

  “崇狱?!”冯不羁不可置信地叫出声,原来修行路上也有这擒一个送一个的便宜事!

  既灵将六尘金笼收回,也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难怪我们在幽村这么久也没发现崇狱踪迹,原来是被黑峤吃了。”

  白狼听不懂,但也知道这应该是又解决了一桩事,故而靠过来,撒娇似的蹭既灵的腿。

  既灵莞尔,忽然有点怀念刚刚的手感,索性蹲下来又开始摸她的头。

  摸的舒服,被摸的也舒服,这是个皆大欢喜的活动……但是,莫名就想皱眉的谭云山可能不这么看。

  绮碧上仙不关心他们那些破事,确切地说,多看这些人一眼,她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都容易卷土重来。而且不管话说得再硬气,一想到赤黑狡在她面前丧了命,她就满心愁云,将精魄收好后,她便立刻和两位仙友道别。

  南钰看得出她急着回仙界告状,当然,更急着领罪,没有什么比忐忑等待更煎熬的了,趁着尚未事发,赶紧主动坦白,反而是解脱。

  客气两句送走绮碧上仙,南钰发现羽瑶上仙没半点追随而去的意思,不禁疑惑。

  完全无视仙友,羽瑶径自走向三人一兽。

  谭云山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重新挡住正摸白狼摸得不亦乐乎的既灵。

  珞宓就是奔着他去的,所以在看见他主动上前的一刹那还欣喜了下,然而很快就意识到,那与自己无关,他只是想护着身后的人。

  珞宓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只得一遍遍告诉自己,忍住,再多些耐心,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谁也别想抢走。

  焦躁的情绪渐渐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它比前者更难压抑,几乎在珞宓站定的瞬间,就染上了她的眼角眉梢。

  半步之遥。

  对于谭云山来讲,这个距离近得有些不舒服。但身后就是既灵,他无法退,只能静静立于原地,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上仙。

  无声对视,良久。

  谭云山通常很有心,但要是羽瑶上仙再不说话,只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可能就要考虑收钱了。

  幸好,对方赶在他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前,柔声开口:“放心,赤黑狡的事情我去帮忙说,不会让父王降罪于你们的。”

  谭云山面色未动,心中却诧异。

  既灵、冯不羁和南钰则是面上都没绷住,直接三脸惊讶,靠在既灵怀里的白狼更是“唰”地抬头,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听下文。

  “多谢。”谭云山摸不清深浅,只能这样回应。

  羽瑶上仙却好似从这客气居多的简单道谢中汲取到了无尽喜悦,顷刻绽开笑靥,平添无尽娇媚:“我的名字是珞宓。”

  谭云山淡淡点头:“嗯,知道。”

  珞宓惊喜:“你知道?”

  谭云山不懂她为何反应这么大:“前次上仙下凡取宫灯时,与尘华上仙说过,让他不必客气,叫你珞宓就好。”

  珞宓刚起的惊喜转瞬变成失望。

  谭云山转头看唯一方便眼神交流的伙伴,眉宇间尽是不解——为什么偏偏揪住我说话?

  冯不羁摸摸下巴,似有所悟——谁让你这么气宇轩昂、俊逸风雅呢。

  谭云山皱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实非我所愿。

  冯不羁眯眼——你知不知道你认真为难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你的名字是谭云山?”珞宓不喜欢他走神,再次出声。

  谭云山收回目光,谨慎点头。

  珞宓仰头看他,一眼都舍不得眨:“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曾经说过,踏云望山,独仙家之乐也。”她的眼神仿佛透过了他,看到了更远处,“你注定要成仙的。”

  谭云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这怪异来自珞宓,也来自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情的夜晚。

  “借你吉言。”他道谢,仍是极近简单。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谭云山的谨慎和冷淡,或许是想说的都已经说完,珞宓同他道了一句“后会有期”,翩然离去。看得出她很不舍,以至于眼里只有谭云山,完全忘了和仍站在那儿的仙友告别。

  南钰倒不求这个,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刚才那微妙的对话和氛围是怎么回事:“你和羽瑶上仙是什么关系?”

  “见过两次面的关系,”谭云山态度自然,回答坦诚,“而且两次你都在场。”

  南钰挠头,这就有点让人费解了,倒不是不相信谭云山,并且珞宓与谭云山的交谈,字面上看也合乎“不相识”的状况,但怪就怪在珞宓身上,她对谭云山的态度可太特别了,换哪一个仙友下来看见,都得和他一样蒙。

  谭云山自然也有疑惑,但摆明想不通的事情,何必伤神,还不如关心眼前:“上仙不回吗?”

  “当然要回,但我……慢着,”南钰品出不对,满眼受伤,“我明里暗里帮你们修了一晚上台阶,你不说感谢,上来就给我下逐客令?”

  “多谢,辛苦。”谭云山从善如流,然后继续,“上仙不回吗?”

  “不回——”南钰郁闷了,反正眼前也不是一帮“知书达理”的人,他也就不辛苦维持上仙那端正庄严的气度了,疲惫地抬手挥挥,“行了,别摆阵型了,我的司职是尘水,除非仙兽在尘水里淹死,否则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而且你们……”他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豁出去了,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眼前二位,以极快语速小声咕哝一句,“干的漂亮。”

  谭云山挑眉,冯不羁以为听错了,既灵则放开白狼,从伙伴身后冒头,一脸意外:“刚刚有人在夸我?”

  见既灵好奇,眼前人又不像有恶意,谭云山索性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既灵,于是就变成了三人并排凝望尘华上仙的局面。

  南钰收回远眺目光,看着眼前不省心的三人组,心累到不想说话。

  但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你是怎么知道仙人不可以对凡人动手的?那是九天仙界的律法。”

  “不知道,突然就在脑中浮出那些东西了,而且没来由的我就相信那是真的,很……难解释的感觉,”谭云山摊开手掌,转瞬,霹咔一闪,“就像这个仙雷,也是突然间悟的,毫无道理,也没有迹象可循。”

  南钰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是……仙雷?”

  谭云山点头,没半点犹豫:“谭氏仙雷。”

  南钰心情复杂地看向他旁边的“伙伴们”,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不管管?

  冯不羁用眼神拍拍他肩膀。

  既灵第一次对仙人露出友善微笑,语重心长里,带着同病相怜的理解和劝慰:“他高兴就好。”

  南钰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告诫自己,不要再深入探究这群人的内心了,做个无知而快乐的上仙不好吗?

  关于仙界律法,关于仙雷,谭云山说的都是实话,甚至之前领悟到黑峤是仙兽,灵光一闪的刹那也有同样感受,他希望这唯一留在原地的仙人能给他解答。

  南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但这种“忽然就知道了”的玄妙领悟,他真的闻所未闻。

  让南钰留下来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没问出结果,只好换到第二个:“修行也好,捉妖也罢,我都希望你们顺顺利利,但只一点,世间辽阔,能不能别总绕着尘水转?”

  三人面面相觑,饱含遗憾:“恐怕不能。”

  南钰想抓狂:“这又是为何?!”

  三人二度面面相觑,犹豫半晌,齐齐摇头:“不方便说。”

  南钰:“……”

  捉妖兽成仙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关系到谭云山的仙痣,既灵的六尘金笼,尘水仙缘图,还有至今仍云山雾照不甚清明的所谓赤霞星转世等等。真要说,那可有得讲了。况且眼前的人虽无敌意,但毕竟只是个两面之缘的仙,透露太多,总觉不妥。

  南钰见识过这群人的“执拗”,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但疑团已经存在了,找不到答案,简直让他百爪挠心。

  对状况同样一头雾水的白狼倒没那么多好奇,只觉得句句话都听不懂,甚是无聊,加上之前又被既灵摸得很舒服,低低“嗷呜”一声,打哈欠似的,彻底放松,下巴枕着爪子,软趴趴伏在地上。

  南钰循声低头,才想起来眼皮子底下还有一只白狼妖呢,心念一动,便往前去。

  既灵立刻警惕起来:“她没害过人!”

  南钰见她误会了,忙道:“我没有恶意,再说只要它不闹腾尘水,也不归我管。”

  既灵疑惑:“那你……”

  已经来到白狼面前的南钰蹲下来,歪头仔细看它。

  感觉到陌生气息的白狼已经张开眼睛,但因为己方“人多势众”,它并未乱动,只定定看回去。

  九天仙界有很多仙兽,但大多长得很奇怪,至少南钰是这样认为的。他最喜欢的还是人间山林中的鸟兽,在师父成仙之后,山林中的那些伙伴陪他度过了最孤单难捱的岁月。

  其中也有一头小狼,虽然是最普通的灰色,但和眼前的白狼有着一样的蓬松毛发,尖尖的耳朵,警觉的眼眸,凌厉的嘴……

  “你们就这么看着它咬我吗……”

  南钰抬头,环视三人。得到的答复是——

  “不也没见血吗。”

  南钰重新低头,看着大半已没入狼口的手,身心俱疲:“没见血,就可以咬住不放吗……”

  “谁让你不经人同意就乱摸的,这是个姑娘。”既灵没好气地蹲下来,轻拍白狼的头。

  白狼立刻张嘴,那叫一个听话。

  南钰叹为观止,这哪是“除妖”,这是“驯妖”吧!

  折腾一圈,什么都没问来,还被白白咬了一口,南钰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回九天仙界。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鬼使神差报了家门:“我叫南钰。”

  三人对尘华上仙的大名其实不太好奇,但人家说了,只好礼尚往来——

  “既灵。”

  “谭云山。”

  “冯不羁。”

  “嗷呜嗷——”

  “她叫白流双。”

  南钰点头,终于转过身来,御剑而归。

  谭云山还在担心:“只说一遍,他记得住吗?”

  既灵、冯不羁:“肯定能。”

  解决了赤黑狡,又误打误撞收了崇狱,这晚上算是收获颇丰,虽然不知绮碧上仙告完状,等待他们三个的是什么,但至少在这个晚上,既灵和冯不羁决定向谭云山学习——想不出的事情,干脆就任他去!

  三人一狼不方便回村,大家便干脆回了之前栖身的山洞。

  白流双被谭云山那秀气的仙雷弄得至今恢复不了人形,但看在帮泽羽报仇他也有功的情分上,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已是后半夜,又刚经历恶战,众人皆疲累至极,燃起篝火没多久,便相继沉沉睡去。不过临睡之前,冯不羁还是帮谭云山那些忽然而至的领悟做了个猜想——

  “谭老弟,你说会不会你前世根本就是神仙,只不过因为犯了什么错,被贬谪投胎,再修一回,那些忽然就冒出来的东西都是你前世的记忆?”

  “很有可能。”谭云山非常赞同冯不羁的猜测,只是应和的语气着实随意了些。

  冯不羁十分不满:“我帮你想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反应?”

  谭云山乐,连忙安抚伙伴受挫的心:“因为在有第一个玄妙领悟的时候我就想过这种可能了。”

  冯不羁:“然后呢?”

  谭云山:“还要什么然后?就算猜测都对,我还是谭云山,我只有这一世的记忆,这一世的路,这一世的你们。”

  冯不羁:“我困了,明早再会!”

  掏心窝子可以,煽情不行,太直白热烈的赞美也不行,这些都是老人家的死穴。

  很快,洞内彻底归于安静,只有冯不羁渐起的鼾声。

  所有人似乎都睡了……除了没参与讨论却偷听完全程的既灵。

  手腕上还残留着被谭云山按住时的热度,不,经过了这么久,却好像更热了,一路从手腕到四肢百骸,烫得她睡不着。

  悄然起身,她蹑手蹑脚来到洞外,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下半夜的风更冷了,她却觉得吹着很舒服。

  广袤山林,带着初冬的幽静。

  “大半夜不好好休息,偷跑出来干嘛。”带着笑意的轻声调侃自身后传来。

  既灵回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但表情自然了,声音却不太成功,有些干巴巴:“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还没负荆请罪呢,哪敢睡。”谭云山在她旁边坐下来,石头足够容纳两个人肩并肩。

  既灵没有转头看他,因为肩膀已经碰到了肩膀,再转头,就太近了。

  她抬头看天,远方有两颗星很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再来一次还是一样,手比脑子快太多。”谭云山也看见了那两颗星,它们离得很近,汲取着彼此的光。

  既灵不甘心地咕哝:“哪来那么大力气。”

  谭云山哑然失笑:“不知道。”

  既灵朝那两颗星翻个白眼:“怎么来的力气不知道,怎么来的仙雷不知道,怎么领悟了仙界律法也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谭云山:“我知道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既灵怔然:“……所以,你才拦着我?”

  “对方毕竟是神仙,万一性格和冯兄一样冲动,真动起手……”谭云山笑了下,破天荒带上点不好意思,“我这身本事,想护住你有点难。”

  既灵忍俊不禁,想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可心像被人捂着,暖融融的,那揶揄就再难出口。

  “既然拦了,为什么最后又改了主意?”

  “因为我突然开窍了。”

  既灵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他:“开什么窍?”

  谭云山随着收回目光,淡淡看她:“如果不松手,第一个伤你的就是我。”

  既灵有瞬间的空白,怔怔道:“你打不过我的。”

  谭云山笑出声,很自然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她摸白流双那样:“伤心也是伤。你拿我当伙伴,我不能正忙帮不上,还帮倒忙。”

  既灵不自在动动,想打掉他的手,又想让他多摸两下头,奇异的矛盾。

  “不过不是每回都能遇上这么冷静、说得通的,”谭云山轻拍两下她的脑袋,软言细语商量,“为了我们还有你自己的小命,下次再想为民除害,能不能提前把大家召在一起商量?要不单独和我商量也行。”

  既灵不太信任地瞥他一眼:“反正都要除了,商量还有什么用?”

  谭云山叹口气,显然和这位姑娘不能弄意会,必须言传:“我可以帮你想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办法。”

  既灵万没料到是这么个答案,无语半晌,吐出俩字:“……狡猾。”

  谭云山欣然接下“赞许”,然后礼尚往来:“你最实在了,回回和神仙硬碰硬,知道的你是修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

  既灵:“……”

  谭云山:“巧舌如簧不好,牙尖嘴利可恶,我以后都改!”

  ——看一眼,就认怂,也算默契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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